两个本来一心想要劝说的女人，这回终于无语了。
日子，继续一天天过着。
重逢楚砺封的喜悦，也终于平息了一些，让黎小娴不再终日昏昏沉沉，意识时刻处在不在线状态。
也终于恢复到了正常模式，那个精明强干的黎小娴黎总，终于回来。
起初明曦跟乐曼琪还在担心，可是看到她一连一个多礼拜都没有什么异常，才终于放心。
只有黎小娴知道，其实她正常模式的回归，很大一种程度上，根本就是在逃避。
或许是真的被那天那个混血女人理所当然的姿态给伤到了，每每午夜轮回睡不着，脑海中想起那一家三口的背影，心里面就疼的厉害。
越疼，人也越是冷静。
彻底放开一个人，也并不是……有多困难的事情。最撕心裂肺的时刻已经过去了，跟那个时候比较起来，现在反而真心算不上什么。
至少，楚砺封还活着。
活的好好的，活的很幸福，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也算是一种安慰。
至于她自己……如果实在忘不了，大不了就记一辈子好了。横竖在自己心里，她不说，按照目前善于隐藏的功夫，又有谁知道？
人生在世，所经历的不仅仅只有感情，还有生活。毕竟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能当饭吃。
可是工作，却能保障最起码的生活。
而且那也是黎小娴身上推卸不了的责任，逼的她不得不重新振作。
好在，陈思程那人虽然看上去不靠谱，做事也不怎么靠谱——明知道她喝醉了，还随随便便把她丢给别人。可他至少说话还是算数的，停滞一个月的浅水湾工程，终于得以继续。
乐曼琪跟陈老助理攀上的那点儿交情显然不够，最后还是那个做过混世魔王，立志要气死家里人的孩子帮了忙。
楚氏办公大楼，总裁办公室。
黎小娴一身职业套装，坐在茶净几明的空间里打电话。
“多谢陈老，我们这次的项目，多亏了您老人家。不然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如果您老人家不介意，我想请你吃顿饭，以示感谢。”
“哈哈，黎总不用太客气。”
话筒里面的笑声洪厚而且中气很足，一点儿都听不出来是属于七十多岁的老人了。
一边应承着黎小娴的客气，一边却又是话锋一转。
“大家都在商场上混，不过就是你帮帮我，我帮帮你，好说。正好我明天有空，既然黎总有心，那晚上就一起出来聚一聚吧。我请，顺便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那真是太好了，陈老肯赏光，是小娴的荣幸。到时候一定准时到。只是不好意思让陈老破费，这个您就别跟我争了。”
商场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什么都好欠，只有人情这回事儿，不好把握。
黎小娴也没指望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要有来有往，既然对方肯帮她，自然就是有所图。
这点，她心里有数，并不惊讶。
只不过等到第二天晚上过去赴宴，看到坐在那个精神奕奕的老人家身边的男人时，却还是忍不住怔了怔。
“黎总来啦？正好过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楚砺封楚总，我的老朋友了。反正这次聚会也没有外人，就把他叫过来了，黎总你不介意吧？”
“怎么会？陈老多虑了。”
随着年龄，社会地位，贫富差异的不同，人的追求，自然也是不同。
跟年轻人之间的聚会不一样，为了迎合陈老的喜好，黎小娴找的这个地方，不是一般的会所。
从外面看上去，甚至没有什么特别，里面的装修也是侧重于怀旧，建筑风格更加偏向于晚清时候的大气厚重。
据说，是那个时候某位权贵的府邸，后来经过一系列转手，变成了如今的饭庄。
看着普通，实际上却只是半开放式，位子十分难定。不仅因为这里的菜色出众，更加因为一砖一瓦之间透出的底蕴，深的某些位高权重人物的喜爱。
眼前这位陈老，就是其中一员。为了投其所好，在黎小娴的示意下，周小舟可是花费了不少的功夫，才定到包间。
周围的所有装饰，都带着浓浓的仿古气息。那个人就站在红木沙发前，因为陈老的一句话，很绅士地站了起来。
笑着看过去，光影交错间，在黎小娴的意识里面，隐隐生出了几分恍如隔世的错觉来。
一时之间，竟然就那么呆了，完全忘记了反应。
明明才一周的时间不见而已，却好像已经分离了很长一段时间。久远的，好像这个男人，淡出自己生活多年。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将陈老的话听进耳朵里，黎小娴心底五味陈杂。
跟在她身边，这才陪着一道过来的周小舟，脸色同样不是很好。
虽然他不知道黎总跟眼前这个那人到底是什么关系，有过什么样的过往，可是那天早晨的异常，以及乐曼琪他们的反应，都让他清楚地意识到，对方对于黎总来说，肯定是不一般的存在。
按理，这样的状态，轮不到他多说什么。只不过因为不大忍心自己顶头上司瞬间失神的样子，还是硬着头皮走了上去。
脸色，可是相当的不善。
“原来是楚总，既然是陈老介绍的，想必是不一般了。我是周小舟，楚氏总裁特别助理，幸会。”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这样的场合，虽然周小舟对楚砺封一百个看不上，可是表面上应该有的功夫，可是半点儿不少。
嘴角挂着没有温度的笑容，客气地伸出手去。不过在他说话的同时，心里却莫名有了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楚砺封？楚总？楚氏……黎总……怎么感觉有点儿怪怪的？这也太巧合了吧？
心里想着，脸上却是半点儿都没有表露出来。
结果没想到，对他那只伸出去的手，楚砺封却压根视而不见。只扫过来一记凉凉的眼神，就直接抬脚朝着黎小娴走过去。
双手插兜，头微微侧了侧，嘴角的笑意似笑非笑。
“黎总，又见面了。都说贵人多忘事，你该不会已经忘了我吧？”
气氛，瞬间诡异起来。
笑容讪讪地收回自己的手，瞪着楚砺封的后背，周小舟狠狠地皱起了眉头。转头去看重量级人物陈老时，却发现他好像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事情，只一脸享受地品着茶，还时不时跟一边穿着旗袍的服务员交代些什么。
再看了一遍这边的两人，他总觉着，事情好像不对劲。
楚砺封的存在感很强，不管是强大的气场，还是深邃的视线，想让人忽略，真的很难。
对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黎小娴极快回神。读懂了对方眼底意味深长的轻浮，不知怎的，她的心忽然就狠狠地堵了一下。
只不过场合不对，眼下这种情况，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只能先伸手。
“原来是楚总，幸会。”
假到不能再假的公式化流程，就算此时的心底有一千种想法，一千种冲动，临了，却还是冷静的自持，什么都压制住了。
看着她的动作，楚砺封脸上是明显的嘲弄，漫不经心地扫了眼黎小娴伸出来的手，半天没动。
大概自己也要受到刚才周小舟的待遇了，暗自叹了口气，黎小娴只能将手往回缩。
心底，却是怎么都生气不起来，只觉着十分难过。
结果没想到她这边才刚刚一动，楚砺封居然也动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还没等黎小娴反应过来，就忽然出手捉住了她的。
似笑非笑中带着那么点儿阴晴不定。
“黎总，幸会。”
嘴里说着，手上却是骤然用劲。还没等黎小娴这边有其他的动作，忽然就狠狠地捏紧了手掌。
疼的黎小娴脸色都白了一下。
恼怒地抬眼瞪过去，对方却仿若无视地松手，坐到了餐桌旁边。
到了这会儿，陈老才好像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笑声洪亮地开口打破了僵局。
“既然已经认识了，就都随意一些。以后生意上难免会有来往，大家都是朋友。”
这话说的很有技术含量，黎小娴听懂了。不过却没有接话，只是笑着回应了一声，也跟着坐了过去。
一顿饭吃的……也算是其乐融融。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好歹也是帮了自己的人，席间黎小娴自然没敢怠慢。也是为了牵牢这根线，方便以后细水长流，一直找着合适的话题跟陈老聊。
对方也很给面子，两人相谈甚欢。
再加上有周小舟在一边调节，气氛很好。
只除了……楚砺封。
他的话很少，始终淡淡地坐在一旁，偶尔吃点东西，倒是酒杯不离手。
除了陈老专门找他说上两句，基本上不开口。拿着酒杯，也并不怎么见喝，看上去有几分心不在焉，好像在走神。
连黎小娴暗暗看了他好几眼都没有察觉。
本来以为，这顿饭，也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快结束的时候，包间门被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直接就跟首座上的陈老说话，看样子两人交情匪浅。
不过那人，黎小娴却并不认识。显然不是混迹在商场上的。
“没想到你果然在这里，出来也不叫我一声，不厚道啊。上回不是约好了一起去钓鱼？想耍赖？”
“哪里哪里，这不是有小朋友请吃饭，所以才出来的。然后就遇上你了。”
没有因为对方不客气的话语而生气，陈老反而笑的很开心。也没迟疑，直接起身就拉住了对方，朝着这边几人说话。
“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了，吃一顿饭就觉着累的不成。你们年轻人先聊着，我跟李老先走一步。黎总啊，楚总初来乍到，刚从国外到我们崇安来发展，作为东道主，可一定要招待好他。
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要请你多多关照，哈哈。”
这明显是要抛下她跟楚砺封的节奏，都已经这么清楚了，黎小娴自然不会猜错。
而且有了那句话，当下就站了起来，应承着点头。
“好，既然陈老已经开口了，怎么着也得看您的面子不是？陈老慢走。”
这才是这顿饭的真正含义。
之前并没有想那么多，这会儿看着对方离开的那么迅速，她才恍然大悟，哭笑不得。
刚才陈老说，楚砺封是他的老朋友。按照年龄上来看，这似乎怎么都是不可能的。
然而黎小娴心里却很清楚，事实上的确如此。
当初为了对付韩相臣，或者换一种说法，为了吞并韩氏，楚砺封曾经计划要将楚氏的产业迁到崇安来。
并且为此而做了不少准备工作，认识了不少重量级的人物。
后来，他也的确很成功。不仅是苏为集团，就连楚氏在这边的根基，也奠定的很好。
不然，现在她们也不会这么顺利。
他跟陈老，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认识了。陈老会给他面子，并不奇怪。
甚至就连今天这顿饭，应该都跟他脱不了关系，通过陈老跟她们楚氏直接搭上关系，再做什么，就会顺利的多。
只是，他记得陈老，却不记得她？呵呵，还有比这个更加可笑的事情？
而且如果这个打算被老太太知道了，非得立马飞过来不可。毕竟楚砺封给她留下的阴影，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随着陈老一行人的离开，包间里面很快安静下来，就剩下了三个人。其中两个神情各异，显然是在各自想着事情。
只有陷在这种诡异气氛里面的周小舟，觉着自己尴尬癌都要犯了。
刚才楚砺封当众打他脸，让他没面子，心里头自然一直窝着一口气。可是刚才陈老离开的时候话已经说的那么明显了，就算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只能把这口气给吞了。
为了不至于冷场，也为了能赶紧结束离开，让黎小娴回去休息，他只能给自己倒了杯酒，硬着头皮再度主动凑过去，热脸贴着人家冷屁股开口打破沉默。
“原来楚总也要来崇安发展啊？陈老说的对，既然有他牵线，那大家以后就都是朋友。不知道楚总手里有什么项目？”
虽然名义上只是一个特别助理，可因为能力出众，在黎小娴身边工作的时间又长，兼并处理着她交代的不少事情，所以周小舟的存在，一直很特殊。
别说是在楚氏公司里面，就连出来，即便是遇到那些个企业老总，大家也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喊上一声周特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