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就更加不敢再去打扰，只能这么僵着，一直到再无任何消息传来。
而关于这个插曲，她这边也只能选择隐瞒，不然黎小娴知道。
好在现在楼下在场，算上她一块儿的这三个人都是知情的，也就打开天窗直接说了。
明白了她话里话外的意思，楚家老太太倒是难得的沉默了好几分钟。尤其是在想到关乎楚砺封，那个由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浑浊的眼底，是满满的自责愧疚与……复杂。
“唉，都是孽缘。如果不是我当初设想的太美好，让他们有了牵扯，现在也不至于就……”
“我决定了，我要带她回去崇安。扩迁生意的事情，如果您不答应……我就只带她回去，什么也不要了。对我而言，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什么比女儿更加重要！”
事情已经发生，再多的愧疚忏悔又有什么用？
早就听烦了那些陈词滥调，对于那些没用的东西，楚随意是半个字都不想再听。
所以，还没等到老太太这边说完呢，就被她直接开口打断。语气里面，是前所未有的硬气。
“女儿是我的，我有责任好好照顾她，让她过的轻松一些！”
若是正常时候，楚随意这个态度，肯定又得惹了老太太生气。即便是这会儿，她那个样子，也让对方有些不高兴。
只是不高兴归不高兴，倒也没有刻意表现出冷落来，只是在语言上不轻不重地责备了两句。
“好了，说什么糊涂话呢。楚家的所有一切都是小娴的，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
再说了，她是我的孙女，我也照样心疼。”
如果真的心疼，就不会到了这种时候，还舍得让她那么辛苦了。
这话，几乎是在老太太话音刚刚落下时，楚随意就在心里反驳了。只不过听着老太太那话似乎有戏，避免再生出别的波折，就没有说出来。
忍了忍，最终也只能缓和了语气。
“既然您也心疼她，就干脆再多疼她一些。这些天小娴瘦了多少，您也是看在眼里的，这样下去……”
“好了，我知道了。”
没有人喜欢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着。
就算是楚家老太太现在性子已经变好了，远远没有了以前那么强势被霸道，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自家儿媳妇给拿话堵着，心里还是不大痛快。
对于她的话，也是有些不耐烦地直接打断。
尽管以后还是满脸的不情愿，皱纹间也满是阴沉，不过考虑到自己拒绝的后果大概不会太好，最后还是只能妥协，冷声吩咐。
“既然原来就有这个意向，就不用重新起草新的方案，启动那个就成。小娴那孩子现在情绪不好，也不太适合操劳。”
这话听上去的确是关心，只不过真正占有多少关心的成分，又有多少利益的牵扯，就只有老太太自己心里清楚。
说着话的同时，还不忘狠狠地瞪一眼乐曼琪，语言之间全是不满她多事的警告。
“至于你，既然回来了，就好好做事。理清楚什么事情是你该管，该问的。别多事。就算是没有你，楚家也还有别的可用的人。”
继承人不好找，一个得力的人还不好找么？楚家还没有落魄到那个份儿上，年轻一辈中，人才还是不缺。
这算是自从乐曼琪回来之后，老太太对她说的最严重的一番话了。没有了记忆中慈祥而温和的笑容，有的只是冰冷的挑剔。
听懂了暗藏的威胁，乐曼琪唇角微微动了动。不过最终也没有多为自己辩解什么，只低低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奶奶。”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再继续留下来也是讨人嫌。从当初被送离了楚家，却没有人站出来为她多说一句话的时候，乐曼琪对于自己在这个家里的定位，就有了很深刻的认识。
所以这会儿，也没有什么接受不了的。跟楚随意打了声招呼，就起身离开。
楼下几人，也是神色各异。全然不知，在她们争辩的这个过程里，二楼靠着栏杆，恰巧能将几个人的神色全部看在眼底的位置，黎小娴正静静地站在那里。
不仅听到了老太太对于扩展生意到崇安，她回去的不满，也同样听到了关于苏家的那一段。
不过，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就那么淡漠着神色，就好像只是在看一场别人的戏，跟她并没有任何关系似的。
乐曼琪将要踏出门口的时候，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抬头远远地看了二楼栏杆一眼。那里已经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了。
不过随即想到什么，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楚砺封的感情，她这一生都望尘莫及。从满心的敬畏到奢望，再到恐惧，她一直都以为，那个男人心太狠，对自己太过分。
可是如今看来，最惨的却不是她，而是他。
命运对他跟黎小娴太残忍，也太不公平。明明还彼此相爱，却走到如今这一步，想来，还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依着苏暮那个态度，这辈子，大概再也不会让黎小娴见到楚砺封了吧？
情深，不寿。
与此同时，关于乐曼琪心中的那个猜测，却从远在崇安的明曦嘴里真真切切地给问了出来。
“要带楚砺封离开？苏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着，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让他跟小娴见面了？”
“你觉着，他们还有见面的必要？我哥们现在一无所有，可再没有什么能够赔给她了。”
“……”
跟苏暮明显带着戾气的音色相比，明曦的情绪则是冷静许多。可是不管她再怎么冷静，对于苏暮的这些话，一时之间竟然也觉得无力，完全失去了反驳的能力。
停顿了半响，最后还是颓废放弃，转移了话题。
“好，不说他们，我只问你。苏暮，你这一走，有没有想过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跟刚才那个会引起两人争吵的比较起来，这显然也不是个愉快的话题。
回答她的，是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而在这个过程里面，就好像跟他较上劲儿了，明曦也并不放弃。
或许是觉着相持下去不是办法，半响之后，苏暮才传过来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
“嗯，这个回头再说。”
回头？这个回答，有了还不如没有。
也不知怎的，明曦的呼吸忽然就那么噎了一下。仿若是在赌气一般，语气一下子就变得冲了起来。
“苏暮，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从来都没有为难过你。其实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想问。今天这个电话之后，大概以后你连我都不会联系，干脆就一并回答了吧。”
苏暮性子看似大大咧咧，实际上该细心的时候，也照样细心。不然，楚砺封也就不会对他那么信任。
即便只是隔着话筒，看不见对方的脸色，可是单单从声音里面，他就听出了明曦的不对劲，忍不住皱起了眉。
“明曦，有什么话我们好好……”
“说实话，你对楚砺封，真的只是兄弟之情吗？”
如果仅仅只是兄弟之情，又怎么可能会做到这种地步？为了他，甚至连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不要？
家人，事业，甚至是……爱情。
如果只是纯粹的兄弟情，未免也太伟大了。根本不符合这个薄情社会的生存法则。
对于苏暮跟楚砺封之间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平息下去的猜测，以前因为是单纯的八卦，其实明曦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过。
后来认识了这两个人，随着逐渐了解，就觉着不过是谣传罢了，毕竟哪个都不像是弯的。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忽然发现，自己或许是天真了。天真的自以为是，天真的以为，谁跟谁的交情，都经得起理智的推敲。
隐约间，话筒里面好像有两声婴儿的啼哭，不过很快就什么也听不见。因为一心只放在苏暮身上，明曦也没有怎么去注意那个细节。
只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笔，再一次微微扬起的声调。
“是不是，你的心，从来就都只是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
即便是隔着电话，气氛，也瞬间就僵硬了起来。明明这个问题带着挑衅跟火气，可依旧还是什么都点燃不了。
并没有很明确的回复，几乎是她的话音刚刚落下，听筒里面就传来了一声冷然的嗤笑。
“呵……”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别说是一字半句的解释，就连多与的一句话都没有。
成功地让明曦的心，在期待中慢慢绝望，最后越来越凉。
是谁说的，没有答案，就是最好的答案？都已经这么明显了，还有什么好想不通的？
大概其实一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难过。强忍住眼底的酸涩，即便是明知道对方根本看不见，她也还是勉强扯开唇角笑了笑。
“好了，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了。就这样吧，其实也挺好的。一路顺风，祝你们……幸福。”
最清晰的痛，因为在心里，就只有自己知道。鼓起所有的勇气说完了这句话，就连等待回应的力气都没有，明曦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也因此，错过了下一秒，苏暮紧随而来的粗口。
“靠，什么幸福？明曦你脑子是被驴给踢……”
“嘟嘟……嘟嘟……”
“挂什么电话？有种把事情给说清楚！别人说什么也就算了，你这个女人，谁给你的胆子，颠倒是非黑白，信口雌黄？”
愤怒的咒骂，昭示这苏少爷心情的极度暴躁。几乎是想也不想，他就重新按下了拨出键。
可惜跟手机里面的动静一起响起的，是身后仪器尖锐的警报。迅速挂断，苏暮一脸紧张地按下床头的呼叫铃，等着医生到来。
直到被请出特护病房，才抽空看了眼屏幕已经暗下去的手机。
再透过玻璃窗扫了眼病房里面躺在床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的人，最后只咧出一抹复杂的苦涩来。
“算了，说清楚了又能怎么样？这边的事情都还一团糟……误会，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室内没有开灯，百叶窗也被合上。只有几丝光线透过缝隙窜了进来，为暗沉的空间带来了那么一点儿幽光。
空气里面，布满了消毒水的味道。难闻而刺鼻，并让人不好受。可是呆在里面的明曦却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的不适，只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看。
消毒水，是苏暮买的。那个男人从来都没有没个正形的时候，即便是在谈公事，也似乎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慵懒。
更加别说是对她，真真假假的情话张口就来，完全不需要考虑任何的后果。
就连这买这消毒水的时候，都直言说她这个人都，害的他病入膏肓，所以需要好好消毒。
哪里就能想到，这会是他送来的最后一份礼物？
都说看上去多情的人，其实是最无情的。以前这话明曦不信，现在却是信了。一朝翻脸，那人甚至连多余的话，都不会想跟她说。
手机响的时候，她是听到了的。可惜，还没等她有所动静，就没了。
只响了一声而已，大概大约那个人也觉着，已经没有什么细说的必要了吧？
黎小娴的爱情是历经磨难，爱而不得。而她的，却是还没来得及好好开花呢，就已经枯萎了。
这果然是个缺爱的世界，一个比一个惨，也是没谁了。
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前一刻还颓废的不行，后一秒明曦就霍然起身。没有什么迟疑地来到窗边，收起了百叶。
一时间光芒大盛，外面的灯光全部都倾泻进来，照亮了小小的办公室。
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似乎是被那份热闹所带动，她最终，缓缓勾起了唇角。
“嗯，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五年后，崇安国际机场。
飞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落地，少顷之后，有乘客逐渐顺着云梯出来。
而在等候的人群里面，眼见着里面的人一个个走过，快要走完了都还没见到自己要等的人，穿着风衣，头发上梳得一丝不苟，一看就给人一种精明强干的女人，此时却显得有几分急躁，频频看着自己腕间的手表。
最后实在没了耐性，干脆掏从考代里面掏出了手机，翻出一个号码拨了过去。
万幸，对方已经开机，并且很快就接通。只不过还没等她说话，电话这边的女人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毫不客气的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