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形势，他连一个已经失去一切，成为落水狗通缉犯的韩相臣都惹不起，就更加别说是苏暮了。
因此在对方名字出口的讶异瞬间，又生生挤出了一抹讨好的笑意来。生硬的表情汇聚在那张老脸上，别提有多难看了。
苏暮从来都不会为难自己，既然难看，自然也就懒得去看。
连眼尾都没有扫他一下，更加没有要去理会的意思，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还昏迷着躺在地上的人。
当看到黎妈妈肿了半边脸上清晰的耳光印子时，脸色登时一寒。
一边的黎震却是暗暗叫苦不迭。
按照韩相臣的指示给自己的前妻打电话，用有重要的事情为诱饵骗她出来的时候，黎震就已经想到了自己这么做，必定会再次得罪楚砺封。
就仅仅因为黎小娴一句话，那个男人就能毁了自己的公司，这回帮着韩相臣绑架黎小娴，对方还不得直接扒了自己的皮？
只是当时韩相臣的承诺实在是太美好，画的那个饼太美味，让他一时间没有刹住。
再加上只想着人背后还有一个能力强大的父亲，一不小心就铤而走险了。
谁知道结果却是……
现在知道了，韩相臣那根本就是在纯粹的利用他而已，从头到尾都没过要真的袒护他。
只是楚砺封这边，这次却是得罪惨了。
想到这里，登时一脸的菜色，有冷汗顺着脖颈淋漓而下，看着苏暮的眼神，也充满了卑微的请求。
“苏少，苏少你听我说，这件事情都是韩相臣他指示的，都是他逼迫我们……”
“逼迫？”
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苏暮冷冷一笑。凌厉的气势，跟楚砺封和黎小娴面前那个逗比的中二青年完全不一样。
抬手一指，指向地上黎妈妈的动作，更是霸气十足。
“这人，也是韩相臣逼迫着让你们打的？”
“这……这个……”
面色一囧，整个人更加尴尬。摸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扫了眼自己的儿子，黎震忽然心一横。
“人是我打的，事情都是我做的。苏少，有什么事情您冲着我来就好，只求您高抬贵手，放过我儿子。他已经残废了，留着也对您再没有任何的威胁。就看在他也是……是……”
也是着急糊涂了，黎震本来还想说，就看在黎家辉也是黎小娴哥哥的份儿上饶过他这一回，结果在话语刚要出口的时候，这才堪堪反应过来，及时闭上了嘴巴。
听着他的话，苏暮倒是不客气地笑了笑。
一个眼神下去，让跟着自己过来的两个手下扶了昏迷中的黎妈妈先上车送去医院，剩下的跟他一起继续看黎家父子的笑话。
“是什么，你怎么不说了？残废了？我看他的另外一条腿不是还好好的嘛，既然已经背上了这个残废的名头，不如就来个成双成对好不好？”
这话说的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威胁力，嬉皮笑脸的样子，跟刚才的迫人气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偏偏黎震又不敢有丝毫的轻视，顺带着连黎家辉的脸色也白了。
满意地看着这对父子的惨样儿，苏暮脸上的笑容更加和熏。
“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令公子那条腿，是韩相臣的手笔吧？连这样的委屈都能咽下去，还能继续帮着他做事儿……啧啧，你们父子可真是够大度的。不过这样一来，我倒是也可以完全放心了，毕竟不被人记恨的感觉，也挺不错。”
一听这话，那边两人哪里还能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比较起吓得抖成筛子的黎家辉，黎震已经完全是一脸的绝望。忽而想到了另外一个人，登时就失态大吼。
“韩相臣，你这个骗子，不得好死！”
这一回，可算是把他们父子给彻底的害惨了。韩相臣不好惹，楚砺封无疑就是更加不好惹。
他那个时候，到底脑子抽的是什么风啊！
当年的事情的确是为他带来了眼前的利益，可是同时却也埋下了不小的隐患。若是公司被整垮的事情，跟黎小娴脱不了关系，那么这一次可就完全是咎由自取，半点怨不得别人了。
恍惚间，他忽然就想起了当年的事。
还指望着能够跟当年跟韩相臣的父亲做交易那样，为自家的公司重新找来一份生机，哪里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回别说是公司的生机，就连他们父子两个人的命，也给彻底的搭了进去。
眼神再凶狠，也凶狠不过眼前这些打手的拳头。再怎么会使阴招会算计，也已经失去了让他发展的舞台。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被对方两个人给架了起来，在他大呼小叫的惨呼声中，黎震满脸绝望。
浑浊的眼底，神采逐渐涣散。
皱眉扫了眼这一幕，苏暮也懒得再去多看。想了想，还是打了个手势，给楚砺封打了个电话过去。
出了这样的事情，对方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这样的情况下，还真是让人很不放心。
就怕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出乎苏暮意料之外的是，这一回听筒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却是十分的冷静，尽管也还是带着几分阴沉跟让人不寒而栗的凌冽，不过比较起之前的失态来，已经好上太多了。
虽然，这样的楚砺封，才是更加危险的。
同时也因为他的那个动作，黎家辉的嘴巴被堵上，现场登时一片安静。能听到的，就是苏暮轻松并且略显无辜的声音。
“楚少，人已经找到了，完好无损。至于黎震……”
“怎么了？”
漠然开口，手机里面传来的声音很凉，还带着属于几分金属的冰冷质感。透过扬声功能，顺利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顺利让大家精神一震。
掏了掏耳朵，苏暮更加无辜。
嗯，就算是要受罪，也不能就他一个受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好兄弟！
“他的精神看上去……嗯，好像是有点儿不大正常。至于他儿子，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
纵然现场一片扭曲的寂静，扫了眼那些手下们可悟不可说的眼神，苏暮坚持认为，自己并没有错。
本来嘛，黎家辉就没有什么问题，顶多就是断胳膊断腿的，至少人不是还好好活着呢么？
至于黎震……
其实估计也会被打击的够呛，之前因为楚砺封的介入，让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公司雪上加霜，到了后来，更是支撑不下去，直接破产。
几乎是要了黎震这个创业者的半条老命！
再加上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打，却又无能为力……嗯，看上精神的确是涣散了那么一点儿。
这属于说话的艺术，也是门学问！
学问不学问的，楚砺封倒是没有放在心上。再说了，现在除了那一件事情，还有什么是能够让他真的放在心上的？
横竖都是无关紧要的人，要怎么处置，从来就不需要多加考虑。
“嗯，既然精神出了问题，那就送他去该去的地方，省的再继续祸害别人。至于黎家辉……胆子一向不小，就让他进去好好体验一下不知天高地厚的下场，顺便也替他父亲好好赎罪。”
薄唇轻启，暮色笼罩下的俊脸上，冷漠的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刚才那一番话，只是无关紧要的闲谈而已，无关别人的命运。
然而不管外表上如何淡漠，他搁在身侧的手，还是微微紧了紧。
黎震的罪恶，可以让黎家辉代替他赎，那么，他的呢？
楚家那些前尘往事中所掩藏着的罪恶，又要怎么赎，让什么人来赎？
并没有听到楚砺封心底无奈的叹息，挂上电话，苏暮眉眼一挑。不去看黎家父子，只是看向了自己的手下们。
顺便掀了掀嘴角。
“都听到了？”
没有人回答，不过一眼望上去，在场的手下却全部都齐齐点了一下头。满意地笑了笑，苏暮表情瞬间转冷。
“既然都已经听到了，那就去安排吧。一个个都仔细贴心一点儿，千万别让你们老板失望。都清楚的，他那个人脾气一向都不怎么好。”
说完之后，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嗯，至少是没有我好。”
大概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状态，手下们倒是没发生脚下一个踉跄的丢人事情。
只是这句后加进去的补充说明，还是让他们嘴角齐齐一抽。假装没有看到那些人的不赞同，苏暮仰头看天。
故作忧伤地叹了口气，随即又一把拉过身边距离他最近的保镖，胳膊搭在人家脖子上，这才一脸深沉地感慨。
“唉，一个进精神病院，一个进监狱，你说这黎家父子也真是够作的。好好做人，难道就那么难么？”
“……”
这个问题，该要让他怎么回答？
被抓到的手下一脸呆滞的表情，完全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回应。
刚还想着怎么自家苏少忽然就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一点儿也不想他游戏人生的作风时，后者瞳孔忽然一亮，前一秒的忧伤瞬间一扫而空，松开自己的胳膊就迈着长腿往前冲。
“哎那位美女，等一等。我看你长的很像我的菜，不如大家加个微信呗？”
“……”
出现在这样偏僻地方的美女？果然，忧伤什么的，全部都是骗人的。
只是苏少，你确定那么搭讪，不会被人打么？等到抱着同情的目光看过去时，视线里面却是一对俊男美女相谈甚欢的场面。
好吧，果然人是老大，手段不一般，就算是撩妹的作风，也是如此的出众……
至于撩妹成功的苏暮，自然是完全乐在其中。
唉，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想也知道接下来的日子肯定是不会太好过了。看不见的血雨腥风，明枪暗箭的较量。
对方也不是善茬，而是真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指不定什么时候，自己这条小命就得给搭进去。
所以啊，这难得的温柔乡，还是能多享受，就多享受享受。
这一觉，睡的冗长而深沉。
没有不安，没有忐忑，甚至连梦都没有一个，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带着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阴冷气息，同时却也能安抚所有的奢望。让人就那么彻底的沉沦进去，忘记了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黎小娴是真的觉着，自己或许是已经死了。
直到身体逐渐恢复知觉，在头疼欲裂的刺激下，才忍不住暗自感慨一句，其实人的生命力，还是挺顽强的。
适应了一下强烈的光线，这一次睁开眼睛看到的，终于不是属于医院那种独特的苍白了。
而是布置的很精致高雅的房间。
透过窗户，还能听得见远处有浪花海鸥的声音传来。
然而这些，却并没有让黎小娴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就算是昏迷了，她也还没有忘记，最后一刻，自己面临着的，到底是怎样的场景。
尤其想到，自己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极有可能是韩相臣的手笔，一颗心就更是忐忑不已。
尽管，这份温和，跟他的行事作风完全不符。
慢慢坐起身让身体适应着最初的僵硬，黎小娴侧耳细细听了一会儿，眼神闪了闪。
“我现在，是在海边？”
也不知道这一觉到底是睡了有多久，不开口还不知道，这会儿一开口了，才发现嗓子难受的厉害。
又干又痒的，十分沙哑。
旁边的床头柜上就有水杯，不过出于警惕，黎小娴并没有拿过来。
就那么忍着，等觉着自己可以站起来了之后，开始慢慢在房间里面走动。
顺便也观察着四周。尤其是靠近窗户的时候，更是没有放过目所能及的任何一点可疑的地方。
既然已经完全撕破了脸皮，走到今天这一步，她跟韩相臣之间，除了仇恨，自然不会再有其他的东西可言。’
在这种自己分分钟都会送命，都会死的很惨的时刻，她自然是不敢有丝毫的大意。
然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慢慢观察下来，她的心底却是逐渐升起了浓浓的疑惑。
“好像……没有人看守？”
这怎么可能？
韩相臣那么费尽周折地把自己抓来，又怎么可能随便把她一个仍在这里？
就不怕她乘机逃跑，前功尽弃？
“等等，乘机逃跑？”
或许，真的也可以试一试。
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她靠近了门边。深吸一口气抬手搭上门把手，轻轻一扭。随着“咔嚓”一声轻微的响动，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