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上开心，可是也绝对并不是不开心。
一想到只要过了今天，有了楚砺封提供过来的那个隐秘的信息，随时都可以找到机会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自然就会在无形之中舒出一口气。
然而具体也说不上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第六感的知觉中，总觉着事情似乎并不会这么简单。
可是具体复杂在哪里，却又没有办法去探究。
一来二分去，想的不免就有些烦躁。看着她皱眉的样子，一边的化妆师却忍不住开口劝慰。
“新娘子怎么看起来不大开心的样子啊？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总要开开心心的，人看上去才会更加的精神。这爱情的滋养，可是什么化妆品都代替不来的。”
其实这本来就是一句很普通的玩笑话，里面夹杂了那么一点儿讨好的意思。
只是听在黎小娴的耳朵里面，却莫名就觉着有几分刺耳。
当下也就不着痕迹地沉了沉脸，刻意重申。
“什么新娘子？不过是订婚而已。”
这两个概念，还是有本质上的区别好么？
若是以前还算了，就冲着因为对这个男人的感情欺骗以及利用，心里多少还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愧疚。
可是自从亲眼看着老张牺牲，还有得知老的噩耗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
在黎小娴此时的心里，对于韩相臣那个男人，所剩下的唯一念想，也就是能够将他绳之以法，好彻底的结束韩氏！
偏偏那个化妆师又什么都没有看出来，还在那里不停地继续拍马屁。
“就算是订婚，那也是新娘子。而且看韩少对您这么看重的态度，黎小姐，以后您的好日子，可少不了。”
那可就是真正的阔太太了，别人羡慕，还都羡慕不来呢。
老公英俊多金，关键是还年轻。这些条件加起来，真的已经是十分难能可贵了好么。
光是奉承着，化妆师一颗心已经要控制不住地冒粉红色的小泡泡了。
只不过这份荣幸，却并没有成功地传递到被她奉承着人的感官里。听着那些话语，黎小娴唇畔的笑容，登时更加的讽刺。
好日子么？
呵呵。
如果真的能把韩相臣，韩氏，彻底的一网打尽，成功端掉他们在崇安的这个据点，就算是让她陪着一起去坐牢，她也认了！
心底想的坚定，搁在化妆台上的手，也逐渐收紧了起来。继而想到老那张慈祥的脸，竟然隐隐就有了发抖的趋势。
看的身后的化妆师跟造型师脸色齐齐一变，刚想再说点儿什么，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反而在某人的示意下，乖乖出去了。
等她们的人不见了，才有一只温厚的大掌，盖上了黎小娴略显冰凉的手背。
“在想什么呢？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刚才那两个人说了什么惹到你了？”
“不是。”
下意识地接了一句，黎小娴一回眸，就对上了一双看上去很是关切的脸。
事实上，也不仅仅的关切而已。一眼看上去，今天的韩相臣一改往日的阴婺，一脸的温和。
眉宇之间，还能看到明显的笑意。
本来就长得跟不错，气质什么的，虽然跟楚砺封比较起来，也算是多少有点儿不足，可也是十分的出众了。
再加上他的长相原本就跟不错，此时在笔挺西服的映衬下，愈发看上去玉树临风，英俊的光彩照人。
可惜，即便是这样的美色，也已经照不进黎小娴这种，自诩为外貌协会一般存在的人心里面去了。
事实上，别说是被对方这具皮囊所打动，哪怕只是多看上一眼，她就会多一分憎恶。
只是，顺着对方的话语回应了一声之后，她却禁不住心下一凛。
果然是自从得知老的噩耗之后，越来越忍受不住了啊。
一次又一次地失态不说，眼下就连韩相臣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居然也完全不知道。
好在，这样的忍耐，总算也能看得见希望。
一切，已经不远了。
强迫自己按下下所有的厌恶跟性子，黎小娴眉眼之间也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笑意。
继而顺着韩相臣拥过来的动作站了起来，借着抽手挽上他胳膊的动作，避开了对方的怀抱。
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眉梢。
“就是想到等会要面对那么多的人，稍微有些紧张。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吧，我们是不是应该要出去了？”
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只要是涉及到她的失态，都绝对不会是一个很好的话题。
就算是明显笨拙，黎小娴也还是转移了话题。
对于她这个蹩脚的理由，随意扫了眼一脸沉着冷静，根本没有半点儿新娘子该有的娇羞跟紧张的黎小娴，韩相臣从善如流地选择了配合，并没有去开口戳破。
“是啊，差不多了，我们出去吧。”
原本进来，是想着还有些话，需要跟她私底下好好聊聊。
不过看眼下黎小娴这个样子，明显是不想多说。
截然这样，那就来日方长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
牵唇一笑，镜片后面瞳孔中幽光一闪，韩相臣带着黎小娴，缓缓踏出了休息室的门。
关于订婚宴会的一切事宜，都是韩相臣一个人安排的，黎小娴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
即便是心里对这场宴会根本就不抱任何的奢望，可是在踏进大厅的时候，她还是被狠狠地惊艳到了。
一眼望去，整个会场布置的错落有致，接近于完美。所有的装饰，都是以水晶为主，给人十分奢华的感觉。
再配上明亮的光线，在豪华的水晶吊灯的折射下，似真似幻，梦幻中带着几分光彩璀璨。
作为任何一个人，走在这样的环境里，也会分分钟就会有一种，自己恍然为王的错觉。
这样的布置，真心是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来。奢华，大气，却又时不时地夹杂着几分属于少女心的精致。
别说是一个真正向往跟自己所爱的人走进婚姻殿堂的新娘子，即便是想黎小娴这种，明显是不在状态的人，也是被狠狠地震撼到了。
完了之后，剩下的感觉，就只剩下了可惜了。
这样的大场面，也不知道这一辈子能遇到几回。
以她为绝对主角的机会，就更加少之又少。
实话实说，这样的装饰布置，她是真心喜欢的紧，可是身边的这个男人，却又让她的心情美丽不起来。
如果为自己准备这一切的那个人，是楚砺封的话……
明知道这样的念头，在这样的环境下，有多危险就有多危险，可是下意识的反应，根本就拦不住。
而随着这个念头刚刚一出现在脑海里面，与之关联的那个人，也就出现在了视线里面。
这是那晚的酒店事件之后，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
在那样如火的激情过后，楚砺封选择了躲避，在黎小娴的等待中，迟迟都没有出现。
所以，此刻猛然看到那道身影，她唯一的感觉，就是突兀。
而对方也只是远远地站着，根本没有要靠过来的意思。深邃的眉眼间，让人完全看不出任何的深浅。
一手端着一杯红酒，一手插兜，独自一人站在奢华的水晶吊灯下面，即便是身边有人来人往，也还是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或许是察觉到了黎小娴的视线，他淡淡地侧了侧脸。
眼角的余光极快地滑过这边，却似乎根本没有看到这边的两个人一样，毫不停留地转了回去。
这个动作，他掩饰的极其自然。
却让韩相臣眉头微微一蹙。
还有黎小娴。
即便视线中的那个男人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流畅，没有任何的破绽，可看在她的眼里，却还是察觉到了那么几分刻意。
不靠过来，难道是因为吃醋？
不然，就冲着自己今天这身绝对能够光彩夺目的装扮，也没有理由会让对方到能够完全无视的地步。
这一点，从自己跟韩相臣出现，几乎会场中所有的人都将视线投到她的身上，就完全可以看得出来。
垂眸扫了眼自己这件镶满碎钻，却又优雅的不会给人一种暴发户感觉的礼服，黎小娴的唇畔，总算是扯出了一抹不太明显的真实笑意。
楚砺封，你丫的也有今天？
难得的真实来得快，去的也快。
等到她再次抬眸，脸上已经完全恢复成了之前那种礼节性的笑容。随即，神情晃了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自己是绝对主角的缘故，从黎小娴所站着的角度看上去，依稀就觉着，今天的楚砺封，似乎没有往日那么瞩目了。
以前时候，不管是什么场合，只要那个男人一出现，都会成为绝对的焦点。
而不像今天这样，明明那个人就站在灯火最辉煌璀璨的地方，可是在她的视线里面，却只觉着恍惚的不行。
这个发现，让她忍不住摇头失笑。
看来一个人的心情，真的完全能够影响以往的判断力啊。
如果不是心里对那个男人的怨念，已经积攒到了一定的程度，自己又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在，这一切并没有完完全全地成为定局。
等到彻底的解决了她跟韩相臣之间的事情，送对方去该去的地方之后，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跟视线里面的那个男人耗着！
到时候，看他还怎么逼着自己一定要做个选择！
只是她这边虽然是淡然了，轻微的动作，却还是引来了身边男人的关注。
“亲爱的，怎么了？”
不高可也不低的声音，恰好能穿过来来往往的人群，落到不远处那个男人的耳中。
话虽然是在问黎小娴，可韩相臣的目光，却一直定在楚砺封身上。
即使看不到对方的正脸，好在他身上轻微的气势变化，还是能够感受的到。
棋逢对手，眼下他才是掌握了主动权的那一个。只要对方还在乎，就输了。
果然，对着她的话音落下，韩相臣果然就看到楚砺封那只握着酒杯的手僵了僵。
尽管不是很明显，还是让他感到了满意。
这点儿轻微的异常，黎小娴自然是没有觉察出来。只是因为他的问话，赶紧收敛了自己所有的神色。
“没事，就是感觉今天来了好多人啊。你们，主持台那边有人在找你呢，我们过去吧。”
“好。”
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韩相臣果然带着黎小娴转了一个弯儿，朝着主持台而去。
不过转身的那一瞬间，还是回眸看了眼不远处的楚砺封。
恰好对方也抬眸看了过来，四道目光在空气中轻轻碰撞。
没有战火弥漫，也没有任何的火花四溅。甚至就连一点点的敌意都没有，楚砺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绅士风度十足。
甚至还轻轻地扬了扬手中的酒杯，以示祝福。
韩相臣却没有回应，处于多年以来积攒下的惊艳，对危险下意识的直觉，他骤然皱起了眉头。
眸底生出，也流动着几分极其复杂的幽光。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毕竟今天的宴会是自己的主场，韩相臣也是经惯了大场面的，很快也就恢复过来，漠然转头。
对于楚砺封的示好，只当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即便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的交集，可是在黎小娴的眼皮子底下，两个男人还是默默地交手了一个回合。
胜负很难定论，再说眼下，时间还很长，不是么？
再度扫了眼朝着主持台走去的两个人的背影，看着视线中还算般配的人，楚砺封唇畔的笑容并没有消失。
唇角反而再次勾了勾，笑容更加浓郁了几分。
只不过里面的讽刺，也缓缓渗了出来。而后眼角的余光一闪，察觉到有人靠过来时，一扬手应尽了杯中的红酒，也乘机掩饰住了所有的情绪。
不过是小插曲而已，很快两人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相携着去了主持台那边。
已经有人在那边等着了，年纪稍微有些大，应该是韩相臣的哪位长辈。
还在黎小娴猜测着对方的身份时候，韩相臣已经开了口，主动叫了一声，“盛叔。”
盛？
盛达？
传言韩相臣父亲身边很受信任的助手之一？创建了韩氏的元老之一，却也跟着韩相臣的父亲一起选择了退休的那个？
莫名心中一凛，在这只老狐狸面前，黎小娴不敢再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一瞬间清空了自己的所有的思绪。
看上去温柔又乖巧。
果然，面对韩相臣的问候，盛达点了点头，视线很快就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才慈祥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