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重利，对商人来说，利益绝对是第一位的。自古以来，有多少人都是这样？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既然靠着贩卖军火起家的韩氏在这几年暂时不能彻底洗白，那着多一桩少一桩，又有什么关系？
反正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所以韩相臣很坦然，也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是他身下这个女人却不一样。就算是尽管了那么多次的试探，对于黎小娴，他依旧不敢抱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现在……你还会同意继续跟我在一起吗？”
如果不是在这样的环境，如果面对的不是这个人，就凭着这句话，黎小娴就真的要忍不住笑了。
还会不会同意继续跟他在一起？这话说的，就好像她有选择权利一样。
毒品那是什么生意？跟贩卖军火一样，完全就是刀口舔血的犯罪买卖，事关生死。如今她都已经在明面上知道了他的秘密，他还会这么好心的肯让她选择？
如果她说“不”，还能真的放她走？
呵呵哒，她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
只怕别说是说个“不”字了，就算是表现反应的稍微有一点儿异常，这条命，就别要了！
难怪一直以来老局长他们都对她那么的担心，现在看来，卧底这回事儿是真的危险啊，以前之所以能够顺利过了那三年，只是因为没有真正接触到实质性的东西罢了。
现在……
垂下眼皮，将自己眼里心底的真实情绪隐藏在两排浓密的睫毛之下，黎小娴想了想，还是按照正常的反应回答。
“是，我不瞒着你，之前我的确觉着自己心里有数，毕竟以前为你做的那些事情，本来就……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事情。只不过你现在猛然告诉我说，你做的毒品买卖，我这心里，多少有点儿……不能接受。”
一个正常人，没有多少会在听到韩相臣那番会之后，还能有平淡的反应。除非是心里早就有数。
自然也不能太激动，太过。
既然要继续周旋下去，就只能拼演技。而黎小娴这时候的反应则是刚刚好，努力平静，仍然掩饰不住该有的震惊。
这样的反应，才是让韩相臣真正满意。看着黎小娴尽量保持冷静的脸，还有身下她剧烈的，代表着紧张不安的心跳，韩相臣突然再次笑了。
眼底的最后一点儿防备，也彻底没了。
不过看着黎小娴的眼神，却十分认真。
“小娴，有很多事情，我不能一次全部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对于我来说，毒品真的不算是什么。我做的事，比起这个来，只强不弱。”
不算什么？
毒品是什么东西？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倾家荡产的？这种万恶的东西，在他眼里，还不算什么？
继续稍微有些激动，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手心，黎小娴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千万不能功亏一篑地失态。
同时也极快地转移着注意力，不让自己的思维顺着韩相臣的话走。不然，迟早露馅。
比起那些同样也是能要了人命，让无辜的生命受到威胁，甚至能挑起国与国之间战争的军火来说，毒品……好像也就那样了。
胸口有些烦闷，被这么压着，想要好好喘口气都困难，就更加别说是好好说话了。
估摸着既然对方已经试探过自己的心跳，看韩相臣现在这个样子差不多放下了对她的防备之后，黎小娴也没犹豫，很直接地伸手，推开了身上的男人。
自己也跟着坐了起来，垂着眼眸沉默不语。
韩相臣并没有反抗，一直都任凭着黎小娴的动作。虽然表面上看着没有什么，不过捏着高脚杯的手指，却蓦然收紧了。
并没有发现他的这一个小动作，黎小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其实韩相臣在做什么，她心里一早就有数。所以不管他说什么，对黎小娴而言，其实都不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只不过对于一个刚知道这一切的人来说，应该有的震惊，还是少不了。而刚才那些一连串的反应，不过是演戏罢了。
演给韩相臣看的戏，让他知道，她并不可疑。至于现在，差不多也就是需要表痴心的时候了吧？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一次在脑海里面将要说的话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坚定开口。
只是终归是心虚，还是没有对上韩相臣的眼。
“太过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说。我只想说，其实在当初第一次帮着你去做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或者说是韩氏的生意，并没有我看到的那么简单。只是我是真的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所以，你还是选择不能接受？”
缓慢地续上黎小娴话里的意思，韩相臣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缝。有阴婺一丝一丝地渗出来，逐渐笼罩了他的五官。
这个变化，就算没有真正落在黎小娴的眼睛里，不过察觉到身边男人气势的变化，她心里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干脆也就继续低着头，不去看。人却是也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差不多了，韩相臣的这个时候的情绪暴戾，想必已经到了临界点了。要是她再继续这么撩拨下去，谁知道下一秒他会不会就掐过来，直接要了她的命。
为了她的生命安全，有些悬念，留的不能太过。
漠然地摇了摇头，赶在韩相臣发作之前，黎小娴还是及时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让我一下子接受，的确是有些困难。我只能说，眼下我的确是有那么点儿不能接受，不过以后，我会让自己慢慢适应的。所以相臣，我并不是不能接受，只是需要时间。
也不许多久，你知道的，我的接受能力，一向很强。“
“真的？”
虽说这番话完全是在情理之中，不过对于韩相臣来说，显然这个转折还是引起了他的怀疑。
没有掩饰，他就很直接地将这份怀疑给表露了出来。不意外地扯了扯唇角苦笑，黎小娴再接再厉。
“其实对我来说，最主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而是我选择了你。既然选择了你，那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其他的，都不重要。贩毒也好，别的什么都好，只要你能真正把我当成你身边的人，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贩毒，走私军火，这些事情，在已经过世的父亲眼中，都是令他深恶痛绝的。也幸亏这只是演戏，不然，九泉之下的父亲一定会被她给气的活过来！
默默念叨了两句，黎小娴原本想要抬头的。不过想了想，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勾着脑袋，声音有些闷闷地发问。
“你，愿意相信我吗？”
其实到了现在，对于这个问题，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那个答案，让她突然之间不那么想去面对。
更加别说是高兴了。
好在，这并不妨碍韩相臣的情绪。刹间阴云散开，隔着镜片的眼底，逐渐浮现出狂喜。抬手将黎小娴微凉的手紧紧地捏在自己掌心里，韩相臣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坚定。
同时也抬手捏住黎小娴的下巴，迫使她跟自己对视。
“自然是相信的。小娴，你这句话，我记下了了。”
韩相臣说的十分认真，如同誓言一般。
只是在对上他眼睛的刹那，黎小娴突然有了十分不好的预感。预感这句话，以后会为她带来莫大的灾难。
可是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再想要收回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只能强硬地将那抹不安抹掉，转移话题也顺便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难怪在办公室的时候，你会那么对待我。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还以为。不过没事了，现在我已经明白，你为什么要那么小心，为什么……”
话说到这里，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稍微有些着急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对了相臣，之前在你办公室里，我锁保险柜的时候，是直接锁上的，并没有用密码加密。你既然那么紧张，里面肯定有很重要的东西对不对？那后来你有没有……”
“没有。”
跟黎小娴的焦急比较起来，韩相臣则是显得随意的多。唇角的笑容里面，也沾染上了几分阴沉的狠绝。
“那里面的确有东西，不过只是用来逗着别人玩儿的，你不用担心。”
“什……什么意思？”
这个反应，加上这句话，登时让黎小娴心里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地握住韩相臣的手，一丝恐慌在黎小娴心底蔓延开来。
也幸好光线不是很强，看在韩相臣的眼中，只当她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也并没有多想。
只是抽手将之前搁在茶几上的红酒拿过来，搁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不过没有喝，只是盯着鲜红的液体，不着痕迹地掀开唇角。瞬间，杀气四溢。
“真正的机密，并不在那里。现在是信息社会，谁会愚蠢到留下一份让谁都能找得到的资料等着让你的对手去拿？不过是跟那些人开个玩笑，顺便……了解一下我身边的眼睛。”
“公司里有内奸？”
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听完这番话的黎小娴眼神发直。瞬间就感觉似乎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冷的她几乎要打颤。就算是死死地咬紧牙关，也阻止不了寒气上涌。
一扬手将高脚杯连着红酒一块儿扔了出去，韩相臣沉沉地笑。依旧是风淡云轻地开口，像是自言自语，更像是对着黎小娴在说。
“谁知道呢？等着看吧。或许没有，或许……”
一定有！
不管他说没说出来，也阻止不了黎小娴脑海中这个坚定的念头。
她知道，一定有。之前老局长就跟她通过气，打入韩氏内部的同事，并不是她一个。而这次盗取文件的计划，也会有别的人去完成。
为了给那位同事方便，黎小娴其实是故意没有用密码锁保险柜的，事后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提醒韩相臣，就是为了给同事争取时间。
而且在离开韩相臣的办公室去卫生间的时候，她也把这个消息传递给了明曦，估计这个时候，那位跟她一眼的卧底同事，已经……
结果没想到，这一切竟然会是韩相臣设的局！不仅是试探她，还算计着别人！而为什么之前她就一丝一毫都没有察觉出来呢？
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像韩相臣这么小心的人，就像他说的那样，怎么可能会留下那么大一个把柄等着让人家去抓？
其实从老局长他们得到所谓的纸质文件消息的时候开始，一切就都是韩相臣的计划！
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别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打电话，就算能，她也通知不出去，信号干扰仪的存在，让她的手机成了摆设，跑出去联系更加不可能。
甚至还必须逼着自己不得不笑，端着一张无所谓的脸，眼睁睁地看着有同事因为她的虚假消息而去送死！
那种感觉，是真心比死了还要难受。
好在这样的煎熬，很快就结束了。随着包间门被敲开，韩相臣的保镖走了进来。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随后黎小娴就感觉到韩相臣的身上有了实实在在的杀气。
“小娴，我们回去吧。”
“好。”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她努力压制着内心情绪的翻涌，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来的路上花了四五个小时，去的时候也一样。不管是保镖的出现，还是韩相臣身上的杀气，都让黎小娴感到十分不安。
她隐隐能猜得出来出了什么事情，却无能为力。为了避免被看出破绽，干脆一路睡了回去。
自然也就没有发现，车里里面的成员有什么不对。
说是在睡觉，其实又怎么可能真的睡得着？侧头靠在韩相臣的肩膀上，闭着眼睛的黎小娴大脑飞速地转动着。想着或许能有什么办法救那位很可能已经落到犯罪分子手上的同事一命。
可是任凭她想破了自己的脑袋，最后也还是不得不承认，她是真的没有办法。
要么牺牲一个，要么两个都暴露还不一定能活着逃出去。如此明显的选择下，她应该怎么做，一目了然。
老局长的告诫，跟当年进韩氏之前所受到训练时候学到的要则一一在脑海中浮现，可是那些东西，在这一刻却令人那么的绝望。
绝望到，让她第一次开始对当初接下卧底这个任务，感到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