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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这云夕年纪轻轻,竟也识得沙国的葡萄酒,那可是不多见的佳酿……”李儒喃喃道,似是对身旁的萧逸道来,又像是自己自语。

“的确,上次在下出使沙国是,也小饮了几杯,却是不同凡响……”萧逸笑容可掬地道,却捕捉到李儒艳羡的眼神。原来这位李先生,李大儒也好这杯中物,看来还不是一般的喜好,萧逸暗笑。

“嗯。”李儒清了清嗓子,压下肚中的“酒虫”,沉声道,“这首边塞诗,作的极为生动,将饮宴时的情景,刻画的活灵活现。对于军中的描写,也很是写实。以她这个年龄能作此诗,倒是很令老夫惊讶。”李儒面露激赏之色,又道,“只是……后面的诗句含义未免悲观,让人听了平白减了斗志,意义未免消极……”李儒面露可惜之色。

先生可否听晚生一言,萧逸言语谦和,却目光灼灼地道。

“萧学士请讲。”

“私以为,此诗作悲伤语读便浅,作谐谑语读便妙。”

“哦?”李儒不但没有介怀萧逸的不同观点,反而很有兴趣的样子。真乃大儒风范。

“晚生到觉得这首诗不是在宣扬战争的可怕,也无意表现对戎马生涯的厌恶,更不是对生命不保的哀叹!”萧逸顿了顿,继续道,“当时是难得的欢宴,少不了一阵豪饮,众人定是醉意微微了。也许有人想放杯了吧,这时座中便有人高叫:怕什么,醉就醉吧,就是醉卧沙场,也请诸位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我们不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吗?”

萧逸像是讲故事一样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推想的情景,继续道,“可见这三、四两句正是席间的劝酒之词,而并不是什么悲伤之情,倒是含了几分“谐谑”,却也为尽情酣醉寻得了最具有环境和性格特征的理由。而“醉卧沙场”,表现出来的不仅是豪放、开朗、兴奋的感情,而且还有着视死如归的勇气,”

李儒敛目深思,少顷,便轻轻击了下掌,眼中神采盎然。

“果然是作谐谑语读便妙,而且妙的不是一点半点。简直是截然不同啊!哈哈哈……”说着竟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引得选手们纷纷侧目,不知道这位李大评委笑的是哪门子事情。

萧逸笑望着这位李大儒,心里倒是越来越敬佩这位前辈。文人重视才华,渴望才华,但是过人的胸襟与对于知识的不懈追求,才是最难得的。

看着台下,那名叫云夕的少女对自己露出释然的微笑,萧逸心中一动,难道,她竟猜到我已为她解过这诗了么?

第二轮比赛后,留下了四人。是甄有才、宴池、韩清和我。比赛也已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将决出前三名。只是大家在意的不是前三名,而是第一名。这诗赛第一名又会花落谁家呢?

李儒郑重地拿出第三个卷轴,仔细地打开。在这过程中,韩清的美目一直盯着那卷轴,而甄有才则是一丝不苟地正襟危坐,只是紧抓着笔的手泄露了他的一丝紧张。我和宴池倒是自在如常,看的萧逸心里更是暗自嘀咕。

终于,决赛的试题在我们四个人,八只眼的注视下揭开了神秘的面纱。我不禁心里一乐,原来是它。

四人的目光紧紧盯着那逐渐展开的卷轴,映入眼中的竟是一幅画!但见显露的群山峻拔异常,虽笔墨不多,却神髓流溢。再看环绕在周遭的云海,苍茫宏伟,恍如仙境。在一处最高的山顶上,一颗古松下,有一个人影。虽看不出面目,但寥寥数笔,已生动地画出了一个有生命的小人儿……朦胧的云海,朦胧的古松,朦胧的人儿,朦胧的意境……好个意境深远的诗题!

这题出得着实值得考究。没有给出明确的诗题,却给出了这般朦胧的意境。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样的题目就要靠个人发挥了,也往往正是这样给人充分想象空间的题目,才得以试出一个人的才华与胸襟。

“竟是流云居士的手笔!”甄有才发出一声惊叹。

流云居士?难怪。难怪这群山古松如此峻拔,这苍茫云海如斯飘渺,这松下人影活灵活现了。是“天下第一画师”流云居士的大作,就不足为奇了。

于是,在场的人,无论是选手还是评委,竟都开始欣赏起画来,沉浸在艺术殿堂中无法自拔……

片刻之后,萧逸微笑着感叹,“不知是龙国的哪位能人,能请得流云居士画此诗题?”

说着,抬眼看向李儒,见对方也是望画唏嘘不已。这流云居士的画技如神,风格飘逸,有天下第一画师之称,“天下第一”的画儿,自是十分珍贵。可这不是这幅画如此备受瞩目的最主要原因。主要是这位居士淡然随性,闲云野鹤。不但行踪让人捉摸不定,流传下来的画卷,也是少之又少。

这并不是说此人不常作画,相反,他作画随性的很。兴致来了,苍穹,山川,市井,人群……皆可入画。但作画后,并不珍藏或是变卖,经常是付之一炬,名曰“回归自然”,还说“作画最大的乐趣在于过程,而不是结果。”实是怪人一个。

他生平不喜受命作画,很多王孙贵胄,送千金,宝物,豪宅,又托人情,请他作画一副,也不见他应允。这次竟会为这个七国大赛画此诗题画卷……

萧逸与李儒对望一眼,均感受到对方眸中的疑问。但比赛要进行,两人各自归座,宣布决赛诗题。

“和此画意境,赋诗一首。体裁不限。时限为一柱香。”

话音才落,已有人开始执笔。

我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沾着墨汁。诗题一展示出来,我的脑中便涌现出了一首诗,与这副画不谋而合,怎能不乐?

香一点点地燃短,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选手们也陆续地完成所作。

香尽,甄有才长呼出一口气,把笔稳稳地放置在笔架上,似是将将写完。而韩清,仍静然地注视着桌案上的诗,凝目回味。

宴池……他的诗早就做完了,此时正在看着那副流云居士所作之画,神色中有一丝推崇,一丝感悟,还有一丝说不出来是什么的感觉。

“时间到。诸位停笔。”

诗卷收上来后,两位评委更是细细读阅,一是决赛作品,关系到谁为魁首的问题,二是这画卷诗题的意境,着实有着推敲的余地,这些年轻人又不知如何写来?

两位评委耳语了一阵。然后,萧逸点了甄有才来吟诵所作之诗。

“远山

云笼日观望,远与扶桑树。

沧海似镶金,众山如点黛。

遥知碧峰首,独立烟岚内。

何人依老松?苍苍几千载。”

颂罢,甄有才轻微地呼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坐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我暗叹,他的诗应情应景,中规中矩。画中的景物都被提到。尾两句以提问的方式,引大家去猜测,去思考,点出了松下之人,飘渺的身影,是否是化境仙人呢?否则,如何与老松苍苍几千载?

李儒点点头,点了韩清来读。那端庄娴雅的女子缓缓盈立,吟道。

“听松

萧萧木叶落,湛湛露珠悬。

嘹唳冲云雁,凄清抱树蝉。”

这诗的意境比甄有才的那首又委婉了些,充分显示出女儿家的细致与浪漫。萧萧叶落,令人联想到落叶从上方飘落之声,兼要得见“湛湛露珠悬”,如此,必得离得很近。整篇诗中,未提松下之人,但又是以人的视角来写。那么,那个观此情景的人又是谁?不由得就想起了那立于松下之人,仿佛他正仰首望着松树,听着那凄清蝉鸣……如果说甄有才的诗,是以他人的视角来看待这幅画的话,那韩清无疑是将自己置于画中,以画中人的身份来描述着有些单从画上看不到的事物。

萧逸露出欣赏之色,随即看了看那个来自夜羽的少年,对方也正老神在在地回望着自己。眼中视线毫不回避,澄净无尘的眼眸所传达来的气势却是无丝毫退让的坚定。

“祝宴池。”萧逸点出了那少年的名字。

宴池潇洒的起身,如云的清悦嗓音诵出动人的诗篇。

“送别

松下饮君酒,问君何所之。

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平实的词句,简明的叙事,头两句叙事,送别朋友。三,四句讲出了朋友要隐居的原因。末两句阐述了作者的潇洒,闲适之意。对朋友说,你只管去吧!我不再问,白云无穷尽足以自娱。

这首诗可说是把画中景物都描述了个遍。还表达了一种对隐居生活的向往之意。尽管朋友隐居是因为“不得意”,但作者却很豪迈地说出了后两句,足见其心意。更妙的是,诗中有两个人,画中却只有一个人站在老松之下,引人遐思……到底哪树下之人是送人的,还是被送的朋友?但无论是作者,还是朋友,站于松下时,定是在眺望着远方。而他眺望的是渐行渐远的朋友?还是那无穷无尽的白云呢?

在思索诗中的含义时,也在想,这诗竟和我的有些意境相通。不由想宴池瞧去,谁知他马上就感受到我的目光,转过头来。我们目光相接,我有些尴尬,忙低下头,脑中却还留着刚刚他见我尴尬而露出的开心的狐狸笑。

那么,就剩下我一个了。我仰起头,看向两位评委。却见他二人盯着桌案上的诗卷,正在讨论什么?

然后,我看到李大儒抬起了头,看我的神色凝了凝。随即,我终于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云夕。”

经过之前的几轮比试,大家对彼此的诗作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此时四人中三人都已吟诵过自己的作品,现下只余我一人。而其余三人又对我会做什么样的诗很好奇,故而,当我轻盈起身,立于案前后,大家的目光也随之而来。

因为同是女子,我在韩清的目光中感觉到了一种同气相惜的意味。我们目光相接,各自微笑颔首。

而甄有才,他好似忘了自己是来比试似的。从他读过自己的诗作后,他就好像卸下了包袱一样,自在无比。此时,倒好像是平日里与好友对诗一样,眼中闪着期望的好奇,急待听到对方的佳作。此人,真真的是有一颗赤子之心啊!

看着宴池向我打过来的V字手势,一丝浅笑情不自禁地绽开在嘴角,被那笑容带出美好弧度的双唇轻启,一首五绝便如空谷清泉般涌了出来。

“寻隐者不遇

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

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短短的几句道完,众人竟有些懵然。韩清看着我的眼中闪着疑惑,继而低垂下头深思。我看了看前面桌案后的两位评委,微微一笑,轻施一礼后落座。

一片寂静,带着些许懵然,带着些许迷惑,带着些许深思……

宴池略思虑下,恍然抬头,眸中的异彩竟是如此绚烂夺目……

“李先生,您看,此诗如何?”萧逸请教道,眼中笑意却是满的漾了出来。

李儒看着萧逸道,“萧学士怕是早有评断了吧!”眼中同样含着笑意,一种惜才之意。“诚然,这首诗听似脱口而出,句句明白如话,字字平淡无奇,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值得挑出来推敲、玩味的地方。可也正是这“明白如话”,“平淡无奇”,形成了此诗最大的特色:含糊其辞,妙在其中。”

萧逸认真聆听,时不时地点一下头,表示赞成。

李儒续道,“全诗只有区区20字,却涉及到三个人物:寻者、童子、隐者单从诗题便可看出诗中的主角应该是隐者,因为他是“寻”的对象,可是,诗中的四句诗对隐者没有一丝一毫的明确交待:其身份、气质、品格等等,都深深地隐在诗句的背后。这不是含糊其辞吗?”

,“却是如此。”萧逸道。

“而若细心地品味诗句,又不难发现隐者若即若离,时隐时现,活跃在诗句营造的画境深处……诗中的古松、白云、青山、童子、草药,哪一样不与隐者有着密切的关系?”李儒言至此,转头看向那幅由流云居士所作之画,不由慨叹了声。

“时隐时现,若有似无,正是隐者的特点,其意境由于这画儿同根同源……”

萧逸也看向那画卷,轻道,“身居云山,远离尘世,与青松做伴,与白云共游。童子相依,采药为乐,济世活人,性情高洁,隐者之风也。”又赞了一句,“好不闲适自在!”心下起了艳羡之心,神往之意。

李儒点了点头,“在含糊其辞的诗句之中,在隐隐约约的画境深处,隐者风骨,飘然显现。可见,写人不见人,却又在字里行间飘忽闪现,正是“含糊其辞”的妙处。”

说着,不由得朝那作此诗之人看去。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造诣!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慨叹的同时,也为年轻的一代能有如此才华而欣慰。大儒者,当如此耳。

看了看身边的萧逸,心道,此君不更是年轻一代文人的领军人物么?天下文坛,需要这些新鲜的活力啊!李儒用手轻捋了下胡须,慰然而笑。

“萧学士以为如何?”

“晚生不敢,此诗妙在与画卷意境相通,字句间虽含糊其辞,却显妙趣横生。”

“且不只是在意境上,在作者的情绪变化上的表现手法,也很有趣。”

“哦?”李儒微笑着看着这个神采奕奕的年轻人。

“常人的心理,寻人不遇,多多少少都会在心里激起情感的波澜:或渴望、或失望、或激动、或怅惘。而诗中,寻者面对“寻”而“不遇”,竟无一句明确表示情感活动的话语,淡淡而入,淡淡而出,仿佛一切与已无关。古人云“诗言志”。志者,心声也。无“情”何以为诗?在下认为,此诗中并非无情,只是表达得“含糊”而已。”

“此诗言简意明。四句话实是诉出了三番问答,至少要六句才能表达的,用了寓问于答的手法,精简为二十字。实是下了一番‘斟酌’。而此诗中,一问之后又二问三问,这三番答问,逐层深入,暗含感情起伏。”

“‘松下问童子’时,心情畅悦,满怀希望,‘言师采药去’,答非所想,转而失望,‘只在此山中’,于失望中又萌生一线希望,还待寻找,及至最后一答:‘云深不知处’,惘然若失,只留无可奈何了。”萧逸一口气说完,畅谈己见,大觉过瘾。

“妙极!情境,人物,心绪皆处于朦胧之中而又隐现于诗句之间,可谓妙才。”“更难得是言简意深。措辞必定经过细细推敲而成。难得!”

萧逸没想到这位大儒对此诗给与了如此大的评价。愣了片刻,即道。

“得大儒‘妙才’‘难得’二语,此诗作者有福了。”

“莫要全推到老夫身上,萧学士自己不也是心中早有定论了吗?”

“哈哈。”两位忘年文友相视一笑,心下皆了然。

这诗赛魁首,便是此人了。

在四名选手仍在深思与轻声谈论时,耳中传来了击鼓之声。七国大赛的传统,选出赛事头三甲之前,击鼓以示之。

听闻这平稳,磅礴的鼓声,说心里毫无感觉,那是不可能的。为何来此?来此作甚?不正是为了这一刻吗?

李儒的声音,字字清晰而郑重地传来。

“本次七国才艺大赛,诗才大赛前三甲名次已出。”

不知是谁深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