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开始下了，窸窸窣窣，不算大，也不算小，就这么飘着。
去往皇宫的路上，我拉起来了窗帘，看到外边宫道上，又有宫人们在扫雪。
这二道门之后的世界，一派的宁静，仿佛在它之外，其他的地方，也是这般的安逸。
街道井然有序，人民安居乐业，这里住着的所有人，都过得非常开心。
“看什么呢？你不嫌冷吗？”
安蒙在我旁边，忍不住嚷嚷着。
他怕冷，就是在马车里，披着披风，抱着暖炉，也依旧觉得冷，我不过拉开了一角，看了两眼，他就忍不住了。
“你进过宫吗？”
跟着他一道坐在车里的小厮，有些歉意的对我笑了笑，小厮对面坐着的是韩菲菲，韩云朵跟杨嬷嬷一道在下边走着。
“自然是去过的，不像你，土包子一个！”
安蒙裹了裹身上的披风，把脸藏在领子后边，冷哼哼的说着。
“那你有出过京城吗？”
自然，住在这皇城的高墙内，被这一派的歌舞升平给蒙骗着，圈养着，出不了城墙，也就只能在自己住的那一处，或者是到宫里头散散心了。
“京城外有什么好去的？都是些未经开化，野蛮暴戾的人，才会呆的地方！”
安蒙嫌弃的看着我，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野蛮暴戾的人，从未经开化的贫荒之地而来，哪怕是受过了教育，依旧是让他嫌恶。
那种嫌弃，是从骨子里透漏出来的，仿佛在警告我，你不要在跟我提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们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想听你讲话。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说了，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闭眼自暇，还是可以的。
安蒙这样的态度，是所有都城里居住的人，都会有的，这也是为什么城外的人想进来，城里的人厌恶，甚至是恐惧离开这里。
这一墙之隔，阻断了两个世界，一个人间地狱，一个人间天堂。
偏偏，这天堂就是靠践踏地狱，才得到如今的美好。
以其他人的生命，其他地方的太平，换取自己的安静祥和，也只有住在这里的人，会觉得它是天堂吧？
这所谓的天堂，不过是墙外世界的地狱。
恶魔如此之多，偏见如此之大，也许在他们眼里，也就只有自己是尊贵无上的。
进宫这一路上，安蒙再也没有同我说过话，我也不再理睬他，两个人各自安好，这样也是很不错的。
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下来后，就要换宫里头的马车，再进一道门，以后再下车坐轿子，轿子再走一段路，才是走过去，到贵妃的寝宫。
今日来这里赴宴的人，果然不多，我们下了轿子，走过去的路上，也就只遇到了两个人，这两个人，雍容华贵，瞧着就是贵妇人的模样。
相互行礼，自报家门后，两位夫人，就拉着安蒙说话去了，热心的问着他如今的年岁，平日里在家喜欢什么，说来说去，到了最后，才提到了自己家府上的女儿。
原来，是相中了安蒙，想着召他为金龟婿啊！
我瞧着忍着一脸的不情愿，还要和颜悦色的陪笑，轻声细语的回答着安蒙，顿时，心情就好了不少。
看吧，这高墙内里头的人，也不是日日都快活的。
“小心冷——”
雨凌下了轿子，就被太监叫走了，像是有什么事情，现下也就雨莘在我身侧走着，他趁人不注意，塞了块儿暖玉到我手心里。
这雨是从南方的深山里采挖出来的，整个都城，一共也就三颗，如今两颗都在玲珑那里，还有一颗，是先皇临终前，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孩子，心情大悦，赐给了雨莘的母亲。
“多谢莘舅舅，这暖玉，还是你拿着吧，宁儿不冷！”
我把玉又送回到他手里，雨莘的母亲，据说是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只留下他在太后膝下抚养，这暖玉，只怕是她母亲留给她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我想给你，你就拿着吧！”
雨莘坚持着，如此客气了两三回，我也就不再言语，小心翼翼的握着那枚暖玉，走在雨莘的身边。
雪还是下着，一行人走着，也就路滑了些，伞有仆人撑着，倒是没有多少落在身上。
“都下去吧！”
雨莘突然把打着伞的宫人屏退了，我身边的宫人看了我一眼，见我没有反驳，这才退到了一边，收了伞，默默的跟在身后。
“没事，就是想跟你一起在雪里走一遭！”
见我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他立马就跟我解释了。
“我母后曾说，能在雪里一起走的人，是可以一起白头到老的！”
母后，是当今的太后吧？
“能不能到老，我不知道，可是——”
我指了指他的头顶，雪已经在上头盖了一层，头发被藏在下边，已然是看不到颜色了。
“这雪，确实是可以让咱们一起白头！”
不只是我跟他，陪着我们的仆人们，他们这一路，可是没有人伺候的，头发上，身上的雪已经很厚了。
“宁儿，我其实不是坊间传闻里的那般，你可信？”
雨莘笑了笑，先用眼神把陪同的侍从们，都屏退到了身后两丈远，这才与我并肩，跟在不远处的安蒙跟夫人们身后，小声的说着。
“百闻不如一见，有些传闻，本身就是荒谬的！”
我没有直接回答信或者不信，在我这里，信不信都无妨，他是不是喜好妖精，雨凌是不是喜欢眠花宿柳，我都是不在意的。
“我看你也救了两个小妖，你该知道，我同你是一样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她们一把罢了！”
雨莘回头看了一眼韩云朵跟韩菲菲，叹了口气，“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大概就是我的身份跟性别吧！”
身为男子，每每见到女妖精，都会走不动路，迈不开脚步，一定要缠着主人，把女妖精给他。
不管后续，这妖精跟着他回去以后，有没有同他发生什么，这么上心的行为，已经够些传闻了。
“这——舅舅是男子，只要未成婚娶妻，别说是妖精，就是女子也无妨，再说了，就是成了亲，这般也没有什么！”
他是皇室宗族，我们能说的了什么？
“我并不是那么——，你知道的，就是妖精投怀送抱，我也是要考虑的，这一点你放心，我没有凌儿那般荒唐！”
遮遮掩掩的话里，又开始了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