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管家冲过来扶住他，带着颤颤巍巍走路不稳的林威走向客厅。
沈瑶叹了口气，把脸埋进手心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也走向客厅。
林家太大了，但是常年只有林威一个人住，最多加上贴身照顾他的管家，两个人在这偌大的屋子里，连一平方米的空气都暖不了。
每次踏入林家，都犹如踏入冰窖。
沈瑶和林威坐在客厅里，虽然是面对面的姿势，但中间隔着桌子，隔了很远的距离，仿佛隔着一段无法融合的过去。
沈瑶起初想好了要委婉一些，毕竟林威年纪大了，不想刺激他，更不想和他起什么冲突。
但是当两人这么面对面坐下来的时候，沈瑶的状态还是柔软了一些，“爷爷，林思远是在云县出生的吗？”
开头就问的那么直接，林威心里有了数，知道沈瑶是了解了一些什么才会这么问的，“你们一起去过云县了吗？”
“是，去过两次，都住在董奶奶家里。”沈瑶如实回答。
林威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知道躲不掉了，真的躲不掉了。
“林思远的确是在云县出生的，他的爸爸也在云县出生，我的孩子也在云县出生。”
林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种很奇怪的笑容，仿佛是回忆起了某些美好的回忆，但是笑容稍纵即逝，一秒后恢复到了如今的沮丧。
“什么？”沈瑶有些没听懂，林思远的爸爸……和林威的孩子……不是一个人？
沈瑶已经一头雾水，林威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把她吓得几乎缺氧。
林威抬头看着沈瑶，一字一顿，“你的妈妈，也出生在云县。”
沈瑶听完这一句，再也忍不住，浑身发抖，“你……认识我妈妈？”
林威重重点头，那一瞬间仿佛恢复了他那种紧握天下的霸主模样，所有苍老的状态一一败退，因为这些事，只有他知道。
“我妈妈……和林思远爸爸认识对不对？”沈瑶终于敢问出口。
同在云县出生，她和林思远同样的平安锁，这些都是长辈们相识的证据。
“不，他们并不认识，是他们的父母认识。”林威接着说。
沈瑶更是糊涂了，“那就是说……爷爷你……和我的亲爷爷认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像是一场狗血的八点档电视剧。
林威颤颤巍巍从沙发上站起来，拒绝了管家的搀扶，自己去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完后抿了抿嘴，说，“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吧。”
沈瑶也站起身来，看着林威一直没有转会身来的背影，等着他的故事。
“曾经有一对挚友，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比亲兄弟还要亲，他们约好了未来不管是结婚还是生子，都要同步，但他们俩的人生其实并不相同，一个是家境优渥的富二代，一个是靠自己打拼的普通家庭，他们俩长大后还是渐行渐远，走上了两条轨道，不过也可能是老天爷听到了他俩曾经的祈愿，他们还真的在同一年结了婚，他们的妻子也在同一年怀孕，两家人依旧走得很近，虽然不再如小时候那般亲密，但同样相互鼓励扶持，过的很好……”
林威在这里顿了顿，看着正对面的落地窗，放眼望去，外边是一片开阔的郁郁葱葱。
“但他们的人生始终不一样，富二代的人生是被安排好的，但并非一帆风顺，他从小生活在了优渥的环境下，要什么有什么，培养出了这样纸醉金迷的生活习惯后，如果再强行打破这种彩色泡沫，那他该多么可怜……”
林威说着，长叹了一口气，“没办法，他只能拼命去抢去争，抢到家族企业的继承权，延续自己有钱人的人生。”
沈瑶仿佛被带入了那个场景中，听的入了迷。
“当时家里下了个命令，如果他的孩子是个男孩，那么他就能拥有家族企业的继承权，如果是个女孩……继承权则会旁移，给那个他的私生子兄弟……他没办法，这几乎是孤注一掷的选择，没有第二条路。”
说到这里，沈瑶忍不住插话，“可是为什么非得要求那是个儿子，就算是女儿，他也可以有二胎，这……”
林威依旧背对着沈瑶，朝她摆摆手，“沈瑶，你还小，不懂得当时那个年代的时代背景，也不懂长辈们的脑袋里在想什么，那是一个重男轻女的年代，长孙这个身份，高过一切。”
沈瑶叹气，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老天爷很会捉弄人，他烧香拜佛做尽善事，但最终妻子诞下的却是个女儿，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林威的语气中有幸福，更多的确实莫名的憎恨。
“他不甘心，不愿意，瞒着家里所有人，说自己有了儿子……”林威闭眼，深深呼吸，“一个谎话需要一千个谎话来圆……巧合的是，那个朋友的妻子在几天后也生下了孩子，他家的……是儿子。”
说到这里，沈瑶都明白了，吓得连呼吸都已经喘不匀，果然生活永远比八点档电视剧还要狗血，“所以……他和自己那个朋友做了个掉包，换掉了互相的孩子？”
“是，”林威点头，“那个朋友不管生男生女都无所谓，可这个男婴对他来说很重要，朋友也很清楚，自己的亲生孩子如果进入一个有钱有势的家庭，也能生活的更好，所以双方达成了协议，男婴在出生的第十二天，住进了一个新的家庭，有了新的身份。”
越听越清晰，也越听越糊涂。
沈瑶看着林威，猜测着故事里这两个主人公，究竟是他还是林思远……
“是我造的孽，不怪任何人。”林威突然提高了音量，身子摇摇晃晃。
沈瑶连忙倒了杯水走过去递给他，“爷爷，先喝点水吧。”
林威没有接过那杯水，而是看着沈瑶，“那两户人家，一家姓林，一家姓叶，他们的孩子，一个叫林叶，一个叫叶林，但是如今我已经分不出，究竟谁才是谁，又或者……他们本就是一个人……”
听到这样的话，沈瑶吓得手里的水杯落地，啪的一声碎成了无数碎片。
“爷爷……”
她终于明白了，原来那两个被调包的孩子，是林威和他好友的孩子，也就是说……现在的林爸爸，那个叫林叶的男人，并不是林威的亲生儿子，林威的孩子是被调包的那个叫叶林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