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位老者的腰背有些佝偻，但仍能看出他年轻时的个子很高。满脸如沟壑丛生的皱纹，写满了岁月的沧桑。
陆零以前不是没有见过老人，他在福利院长大见过许老态龙钟的老人。可是，其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比面前的这位老者看上去更苍老。
老者一身军装很是整洁，佩戴在左胸的级别略章上，是五对交叉在一起的银色短剑。
根据星盟军制，使用短剑标识的是军士长。
军士长并非军衔而是技术级别，长时间无法晋升、掌握必要的技能的、又不愿意退役的士官，可以选择转任一级军士长继续服役。
虽说军士长并非军衔，但是按照军制规定一级军士长等同于上士，享受同等薪酬和待遇。
二级军士长对应少尉、三级对应中尉……以此类推，七级对应上校、八级对应少将、九级对应中将、十级对应的是星盟军最高级别的上将。
可是，依靠熬资历才能晋升的军士长，二十年才能晋升一级。
也就是说，从一级晋升到十级军士长，需要整整一百八十年！
再加上，如无立功表现从新兵到上士，也要服役大约四十年。
就算一个人二十岁参军之后，混到上士之后晋升无望转为军士长序列，也差不多六十岁了。
一百八十加六十，一道很简单的数学题。
所以陆零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见到一位十级军士长。
而且，还是活的。
遇到等同于上将级别的高级军官，陆零一个小中尉又岂敢托大，赶忙立正敬礼。
教陆零厨艺的卢超群厨师长现年八十七岁，在星盟军里待了半辈子也不过是二级军士长。
这位老态龙钟的十级军士长，怕不是至少也有二百多岁了。
“你好，陆中尉，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托格雷?巴甫洛夫。”
托格雷军士长回了个军礼，然后伸出右手和陆零握了下手。
“欢迎、欢迎，老早就打报告要人，那帮愚蠢的官僚今天总算把人派来了。”托格雷哈哈笑道。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很是洪亮，只听声音的话反倒像是中年人。
“我是陆零，跟高兴认识您，托格雷军士长。”
陆零感受着右手温热、干燥和力量十足的手感，完全感觉不出那是一只手老人的手。
“来了就好，老头子我都快成光杆司令了。”托格雷拍了拍陆零的肩膀，揽着他向停车场外走去。
刚一见面就如此热情，让陆零感到有些不适应，他不动声色的落后半步，脱出了托格雷的掌握。
老军士长不以为意，一边走一边向陆零介绍园区的情况。
从外表上看，这是一座占地不小的开放式公园。园林和绿化搞得都不错，草坪、喷泉、小河、小桥、矮丘、树林，非常标准化的公园景致。
只不过，有一些造型古怪的金属构造体，毫无规律的散布在园区各处。
“您今年高寿？”陆零忍不住问。
托格雷呵呵一笑道：“我不过痴长几岁，你们何必都那么在意。”
虽说他的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自有一股得意洋洋的味道。
“陆中尉年轻有为，不到二十就积功晋升了中尉。”托格雷指了指自己说：“哪像我，想立功一直没机会，只能这么一年一年熬着。”
“一只脚都踩进棺材了，总算是混到顶了。”
就算托格雷远比陆零猜想的年轻，可他今年也已经226岁了。
虽说星盟的人均寿命是170岁，最长寿的记录是286岁，但二十五岁至六十五岁的生理巅峰期过后，身体会开始加速衰老。
年龄到了二百岁左右时，各项生理指标更是大幅减退，大多数人已经很难自理了。
因为寿命的大幅延长和医学的进步，星盟各行业对退休年龄的没有做强制规定，而是采用最低服务年限和个人申请相结合的方式，只要身体状况符合工作需要，不申请退休就可以一直工作。
当然，绝大多数人都是达到最低服务年限立刻申请退休，然后优哉游哉的游山玩水安享晚年去了。
年限到了，谁还傻愣着继续工作？
按照托格雷的说法，他在星盟诞生之前就在军队里服役。
那年星盟成立，四十岁的他选择转为军士长序列。
星盟历47-97年的全面战争时期，托格雷参加过几场战役幸运的毫发未伤。
自星盟历100年，这座泛太阳系行星联盟防卫军军事装备部尖端武器中心建成，他就一直是这里的主官。
那时，星盟各星域来参观的人络绎不绝，人们都对战时守卫自己的钢铁卫士非常尊敬，这座尖端武器中心也名副其实。
当然，那是一百年前的“尖端武器”。
这所谓的尖端武器中心，和陆零臆想的研究机构风马牛不相及。
这里，自建成之初就是一座展现武器装备和战争残酷的展览馆。
“所以说，我去军部要人他们敢不给？”托格雷兀自吹嘘道，“就算遇到‘扛霸子’，也得是他先敬礼。”
“我跟你说，和我平级的，现在没死的全星盟只有七个人，现役的一个也没有。”
托格雷确实有骄傲的理由。上将已经是军人职业金字塔的最顶端了，其上的“元帅”尚无授予活人的先例。
战争时期星盟军将官的数量还是相当多的，虽说有一些战时阵亡了但更多的败给了时间。
和平时期军人的晋升非常困难，就算星盟军总司令也只是中将军衔。
话说，就算那位总司令也是上将。按照军衔同等年长有限的原则，托格雷和他真的迎头遇上，先敬礼的还真不是十级军士长托格雷。
托格雷吹嘘着自己资历，可陆零对他所说的逸闻根本不感兴趣。
自从知道所谓尖端武器中心的底细之后，他一直在想是谁在背后暗算自己。
如果说，从红旗岗哨平调到司令部算是晋升，那从特勤大队调到这里形同发配。
从戍卫星盟军心脏位置的主战兵种，转到这里当看公园的保安队长，就算用脚后跟想这里面也有问题。
自己在之前的工作中并没有犯错，怎么会突然给调到这？
是那些被挤占市场的燃料处理公司在背后使坏，买通了军部里的要员？
还是向沈毅锋打听深空填埋场的事情，露底了……
总不能是帮后勤部处理“脏弹”的事？那件事明明做得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手尾，怎么可能会引发这样的后续？
托格雷注意到陆零的情绪有些低落，笑了笑没说什么。
从司令部的特勤大队调到这来，但凡有点进取心的人都开心不起来了。当然，混吃等死的另算。
“这是勇士一代的样机，品相这么好的全星盟也找不出几台。”
一边走，托格雷一边指点着路边的老古董，给陆零介绍它们的来历。
“那个，是初代金雕引擎的一比一模型，绝版。”
“这个大家伙没见过吧？从坠毁的‘逐日’原型机上拆下来的。”
“这是什么？”陆零好奇的问。
有几个相似的金属构件摆在一起，有的相对完整有的却残破不堪。
“战机的驾驶舱，超强合金构件、自动弹射机制、循环维生装置……”托格雷指点着各功能模块，如数家珍的一一解说道。
最后，他拍了拍那残损严重的驾驶舱说：“这个，我认识。”
“王牌机师，可惜了。”他叹了口气说。
“这位前辈没能获救？”陆零问。
“运气不好，刚弹出来就被电磁炮扫了。”托格雷惋惜的说，“我们一起喝过酒，这家伙酒量很大，人送外号‘水手’。”
“喂！杰熙，来见见新来的陆中尉。”托格雷朝远处喊了一句。
陆零扭头望去，看到一个诺奇德人，一个女性诺奇德星盟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