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琢磨的功夫，已经被两个士兵推到一旁。
明月白拿起一把枪支，对着乔伊指了指枪支上的编号，乔伊纵然生气，心中也明白七八分过来。
孔子健不觉有异，慢慢抬起头，小眼睛微微眯着，一副得偿所愿的样子，“乔兄，这次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孔警长，怎么如此确信这就是船上丢的那批？莫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乔伊看着他，想着自己叫了这人十几年的孔伯伯，就觉得恶心透了。
“是啊，孔警长真是厉害！还没检查都知道了！”明月白斜靠在门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乔伊斜瞥了他一眼，这人今日在这边出现究竟是几个意思？
孔子健心头警觉，大声催促了一句，哆嗦着双手点燃了手里的香烟。
片刻，从仓库里面走出两名士兵，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孔子健长长吐了口气，“别闷着呀！”
两人齐齐摇了摇头，又道，“局长，这里面的货并非是之前船行的那批，我们的消息有误。”
孔子健甩掉烟头，一把将两人推开，大骂一声，径直冲了进去，里里外外翻查了一遍，这里面不仅不是之前船行丢的那批货，反而是他警厅里的，半月前将军好不容易批了那批枪支的深申请单，若是被上面知道了，他这个警长还做得下去？！
他惨白着脸恍恍惚惚走了出来，狠狠捥了警卫一眼，又道，“既然不是，我们这就告辞，乔兄，今日打搅了，改日再来赔罪。”
明月白呵呵一笑拦到他面前，指了指里面，“哎，孔警长，我可瞧的清清楚楚，这里面放的却是都是枪，你不是来搜查的吗？怎么，没个结果就要走了！”
“这，这本就是一场误会，乔兄你说呢？”
乔白杨冷哼了一声，一来不明情况，二来也懒得搭理此人。
“孔警长，你这突然闯进我们家，风风火火的，连个由头都没说上来，这想走就走了？”乔伊看了一圈，院子里除了士兵，乔家的家丁也围了一圈，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
孔子健呵呵干笑两声，只是这笑意马上就凝滞在了脸上。
明月白已经再次进了仓库。
乔伊跟在孔子健身后一同下去，地下仓库四面都是铁壁，外人少有知道这个地方，除非——她想起小皮球满月那日，森林的行为简直是诡异极了，难道，是她发现了这里，还是她本来就知道这里的存在。
她打住思绪，乔白杨扶了她一把，轻声道，“你小心些！”
乔伊甜笑着答应了一声，爹爹对于森林，到底是由于心底的歉意，还是打心底就不愿意相信呢！
“明兄，你看这里的军火不是乔家船行的那批，此事，我们就此揭过你说如何！”孔子健讨笑着走到明月白身前，阻止他继续查看。
“这里的军火编号似乎有那么些熟悉。”他啧了啧舌，又问道，“不知道乔老板是哪里得来的？”
“孔警长告诉我白二爷那里有批货，为了补上之前军队丢失的那批，我特意花了全部积蓄购得准备补还军需，不知道这批货有什么问题？”他虽然头次见到明月白，可这个人明显是来帮他们家的。
“哦！”明月白拖长了尾音，嘻嘻笑道，“孔警长，这无本买卖做的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难怪——能未卜先知！”
“这批货究竟有什么问题？”乔伊上前看了枪支上的批号，倒是有些不解。
“这批货是叶将军前些日子专门批下来，给上海警厅的，没想到竟然跑到了你们家，你说，这是不是奇了？进了警厅的枪，竟然跑进了你们家的地下仓库？”
乔伊惊呼一声，又仔细看了几眼枪支上的数字，“孔警长，你费尽心思，这样设计我们乔家，若不是明将军在，我们乔家就要给你背锅了。”
“大侄女，我至于挖个坑自己往里跳吗？这，这明显，我也是受害人啊！”孔子健连连告饶，他算是明白了，今日里这个坑不是给乔白杨挖的，而是给他挖的。
这件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白二爷的嫌疑当真是最大了。
“明将军，森兄，你们看在我们这么些年的交情上，一定要饶过我这次呀，我这次也是被人蛊惑才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你们千万要原谅我呀！”他声泪俱下，还摔了自己几巴掌，半小时前的神奇样顷刻没了。
“孔警长，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怎么会被人误导呢？”乔伊退后了两步，拉着乔白杨打了呵欠，“爹，小高还因为这事差点送命，我们一院子的人可都守在外面，此事若是每个说法，恐怕是过不去的。”
乔白杨拧了拧眉，彻底得罪孔子健，他倒是没有想过，可是如今钱全被骗走了，枪也没拿到，船行也不行了，他怎能不恨他们。
“乔乔说的对！”他叹了口气，“你这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自讨苦吃。”
明月白嘻嘻笑了两声，“这件事我觉得，未必全是孔警长的错！”
乔伊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人可算是心机深沉了，摆明了扮猪吃老虎，留了后招却全然没有告诉她，和这样的人作买卖实在吃亏。
“依明将军的意思？”乔白杨低声开口道。
“既然是孔警长的枪，就给孔警长偷偷送回去，只是这批枪就是乔家买来交还国家的，你说，是这个道理吗？”明月白取过一杆枪，咔咔两声上了镗，赞道，“好枪！”
孔子健苦着脸，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叫不出，他却是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觉地补上那批枪，可是也需要不少银子的。
“是是，今日我过来正是来运回这批枪，往后军火丢失的事，和你们乔家在没有关系。”
乔白杨一下子从地狱到了天堂，激动地看着明月白说不出话，多亏了这个人，否则今天的问题，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
外面的人很快都散去了，小高被芸香搀扶着回屋擦药，老太太一早就吃了乔伊的定心丸，今日里面上倒是波澜不惊，心中却也是捏了把汗，这么多人过来，把房子拆了都绰绰有余。
孔子健和明月白说笑着出了乔家大门，乔伊嘻嘻笑了两声，看着孔子健，“孔叔叔，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这人好奇心特重，你不告诉我，我后半夜恐怕也睡不着了。”
“打扰了人家前半夜，后半夜总不能让人睡不着，这也太过分了！”明月白直白补充道。
孔子健被两人一唱一和弄晕了头，自知此事不能轻易善了，这才发觉自己才是被套牢的那个，他拍了拍脑瓜，清醒了几分才道，“这件事，并非我不愿告诉你们，只是有人打电话来说的，具体是谁，我也没有眉目。”
“哦，随便一个人打电话，孔警长就相信了，不是认识的人？”乔伊眯着眼，脸上收敛了笑意。
“听声音却是有几分耳熟，是个女的，”他说着从口袋里取出枪支的编号，又拿出一些照片，“这是一小时前送到警厅的，这下你们该信了吧！”
明月白拿着照片看了两眼，说不出话，方才他们一直在街道上守着，若是有人从那边经过，断没有可能逃过他们的耳目，又怎会？
“天色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就不送了。”乔伊揉了揉脑袋，夜里风寒，再问下去恐怕也没有什么结果，何况，能这么熟悉乔家的女的，又有几个呢！不会再有别人了！
后院里，小高房间的灯依旧亮着，无论如何，她心中到底是有几分歉意，他或许差一点就死了，生死一线，这些事又有谁说的好呢！
她敲了敲门，小高趴在床上，回头看了她一眼，“小姐，这么晚了还不睡？明日又该是熊猫眼了。”
乔伊浅笑了一声，“熊猫眼的美少女，你不都见惯了吗？还大惊小怪啊？”
小高被她说得也是一笑，熊猫眼，美女，不算太美吧！
“小姐，那些人都走了吧？”
乔伊点了点头，解释道，“有人设了圈套，引我爹上钩，故意将船行丢失的那批军火运到我们家地下仓库，诬陷给我爹，后来不知怎么地，仓库里变成了警厅里的枪支，你没看到孔子健那张脸，白的和鬼一样。”
“小姐早就知道？”
乔伊摇了摇头，脸上又带出了几分怒气，“我本来想换成玩具枪，没想到，那人比我狠厉许多，里面变成孔警长自己的枪，如今这个结果，他也算是自作自受。”
“哦？这人可太聪明了，孔警长这次跌了个大跟头，往后绝不敢再上门找麻烦了！”小高狠狠道。
“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小姐，你快回去吧，我皮厚的很过几日就好了。”小高扯了个笑容，明显是药力上来了，精神也不大好了。
乔伊答应了一声，慢慢出了后院，这里到前院本还有一条回廊，此刻前院的灯一盏盏灭了，连路都不大能分清楚了。
她一脚猜到石阶下的空地，险些摔了一跤。
“走路，都走不好了！”身后传来一阵浓浓的戏谑声。
乔伊扯了扯嘴皮，心头漫出些欢喜，这人终于舍得出现了！
乔伊从没想过要问他是如何进来的，这样任意出入对他来说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她站着不动，等了好久这人却没有从后面走过来，她回过头看着十字铺砌的小道，连个鬼影都没有了。
难道竟是幻听了？
她拍了拍脑袋，快步出了竹林，走到圆拱门前又瞧见一人，正是白秋展无疑了，他微微侧着头看过来，半张脸还在阴影里辨不出喜怒。
“二爷，今日里倒是清闲！”她慢慢走上前，身子靠着另一边的拱门站着。
“你今日里没被吓着吧？”他抬头看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怀。
乔伊低着头，看着脚尖慢慢道，“我的事，很麻烦，你不想理会，我也不怪你。”
白秋展涩涩笑了两声，“你们的安排，他都和我说了，你们背着我达成的这场交易，我和你一样被蒙在鼓里，我以为你知道。”
乔伊啊了一声天气头，他没想过瞒她，只是也以为她是知道一切的安排，那这个明月白可算是很心机了。
“你专门过来和我解释这个？”
白秋展淡淡嗯了一声，“我怕你生闷气，睡不好觉，顶着两只熊猫眼。”
呃，这话不太中听了！
“你怎么也算是我半个徒弟，我没办法看着你给我丢脸！”
乔伊呆愣着，任由他摸了摸脑袋，丢脸，不丢命就好了。
“谢谢师父！”女孩言不由衷笑着抱了抱拳，苍白的脸颊浮现出甜甜的笑意，苍白近乎虚无，如同蒙着淡淡的轻纱；她的声音比风还要轻，但却是这世上最动人的声音。
黑夜里，白秋展浑身上下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一动不能动，好半晌双手才恢复了知觉，他试着抬起手，指了指西边当空的月亮，“你这个时候该回去休息了吧？”
乔伊望着月亮，月牙大小，像一只飘在河里的小船，忽然她又想起船行的事，“船行的事，你知道是谁做的？”
“暂时还没有证据。”
“你知道的，我最爱我的家人，他们若是受了一点委屈，我非得十倍百倍地还回去！”她咬了咬牙，又道，“而且，我很不喜欢被人欺骗，明月白的账，我都记着。”
白秋展脸哈哈笑了两声，宠溺般又揉了揉她的脑袋。
乔伊推开他的手掌，伸着拳头抗议，“你这是把我当小狗在养呢！”
白秋展收住笑容，“没有！你比小狗厉害多了，船行的事，你再和你爹谈谈，若是可以，我愿意接手，为了你。”
呃……
乔伊感觉脸颊发烫，这个人越来越让她的心起伏不定了。
“可是——如今船行负债着，你要接手，会不会趁火打劫一番？”乔伊站直了身子，仰头看着他，郑重其事的样子透着十分可爱。
“哦？还能趁火打劫，这个也是可以考虑的，想必不会叫你失望的。”他莞尔笑了笑，正色道，“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快回去睡觉吧！”
乔伊白了他一眼，眼底带着笑意，“倒是不知道你从哪里进来的，但是，我还是送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