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这条路的尽头，是她和他都无法彼此拥有。
凌默宸的眼中，突地闪过了点点的亮彩。
“你是这么看我的？”
许若瞳脸上有了些不自然。
以往，和凌默宸在一起时，她和他总是别扭得不行，从不曾对他说出过她心里真正所想。
上回在凌家老宅时，她因为和胡玫闹得不愉快，无意中说了凌默宸的好，但那毕竟是间接的，她终究没有当着凌默宸的面说他这么的好，也没有对胡玫指名道姓地说，她的男人就是凌默宸。
今天若非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地点，又遇到这么一个特殊的时刻，她也是绝对不会对他说出这种话来的。
许若瞳不敢看凌默宸了。她的眼睛转向了，凌默宸之前看的那对夫妇和他们的孩子。
“是啊。我一直是这么看你的。你一定要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你会和他们一样，带着你的妻子、你的孩子，在阳光下嘻笑和散步。”
凌默宸扭脸，也再次看向了那一家三口。
那孩子的父亲正蹲在五米开外之处，孩子睁着又大又圆的眼睛，两只肉乎乎的小手举着，五指大张着，蹒跚地朝他的父亲走去。
就快到父亲身边了时，孩子双腿突然一软，就要摔倒的样子。
凌默宸和许若瞳边说边聊，正好走到了那孩子的身边。凌默宸眼疾手快，突然就弯腰伸手，双手扶住了那孩子。
孩子的父亲和母亲都立刻快步走了过来，冲着凌默宸微笑地道谢。
凌默宸用英文问：“我可以抱抱你们的孩子吗？”
孩子的父亲，稍微地打量了一下凌默宸。
虽然凌默宸这男人确实是高冷了点，但谁让人家长了张人见人爱的帅脸呢？而且，此帅哥一看就是超级有钱银。
所以，孩子的父亲很快就微笑着友好地点了点头。
凌默宸抱起了孩子，并且，扭着头地看着那孩子。
这一刻，许若瞳见到了她以前从未见识过的凌默宸。
他看着那孩子的目光，就像他也是一个孩子。他的眼中有好奇、有渴望、更有兴奋。
一个念头在许若瞳的脑中一闪而过——这一刻他是否在想，他也想要一个孩子。
那孩子很不认生，也或许是因为他看凌默宸长得帅，好像非常喜欢他的样子，他朝着凌默宸咧着嘴很开心地笑，还伸出他那肉嘟嘟的小手，去抓凌默宸的脸。
凌默宸也冲那孩子笑起来，用英文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还不太会说话，是他的母亲代替他回答了凌默宸的问题，“他叫adam。”
凌默宸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兴奋，回道：“很巧，我也叫adam。”
孩子的父母都因为这个巧合，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他们居然像熟人一样地开始聊起天来。
凌默宸问：“带孩子是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孩子的母亲点了点头：“是的，非常麻烦。可是，相比这件事带给我的幸福，那些麻烦不值一提。”
凌默宸又问：“当他很不听话、总是哭闹时，你会不会不喜欢他，再也不想理睬他了？”
孩子的母亲使劲地摇着头：“哦不，我永远不可能不喜欢他。就算他犯了再大的错，我都不可能不爱他。”
凌默宸脸上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喃喃地道：“是吗？你真是这么认为的吗？”
孩子的父亲也在一旁赞同着妻子的说法。
“孩子是爱情的结晶，是上帝赠给我们最美好的礼物，我们为他的到来而兴奋和感恩。一旦你拥有了他，你将再也无法容忍失去他。哦不，我无法想像，如果有一天我失去了我的孩子，我想我一定会崩溃的。”
凌默宸又问那母亲：“那如果有一天，你不再愿意爱你的孩子了，那可能会是什么原因呢？”
孩子的母亲坚决地摇着头：“我想，那一天永远都不会来到的。”
凌默宸却坚持他的问题：“那么，如果一位母亲不爱他的孩子，您认为可能会是什么原因呢？”
孩子的母亲，终于意识到了一点不对劲，好奇地看了看凌默宸。
她想了想，然后用微微带着怜悯的目光，又看了一眼凌默宸，回道：“愿上帝怜悯那母亲，也怜悯那孩子！我想，那位母亲一定是因为受到过无法忍受的痛苦，才会不爱她的孩子的。”
许若瞳知道凌默宸为什么会对着一对陌生人，如此地一再问出这个奇怪的问题。
因为这个问题一定从小就困扰着他，甚至直到现在，他都不能完全走出这困境。
凌默宸将孩子还给了他的母亲，和许若瞳继续沿着广场周围，慢慢地散着步。
但许若瞳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凌默宸的情绪不像之前那么好了。或许，他是又想起了自己那段无爱的童年了吧？
“上你的车之前，我刚刚看了梅姨。她的精神好了很多。虽然她的身体从未如现在这般地痛苦和羸弱过，但我想，她也从不曾如此地开心过。因为她的丈夫、儿子、儿媳都陪伴着她。”
凌默宸没回话，在路边的一张休息椅上坐了下来。
许若瞳走过去，坐在了离他相隔约半米远之处。
离他们大约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一位脑后扎着深褐色小辫子的男小提琴手，穿着一件黑色的不算很干净的半长羽绒服，正动情而投入地拉着一首舒伯特的《小夜曲》。
他的正前方，放着一个半旧不新的男士鞋盒，鞋盒里有一些纸币，更多的是一美元和五十美分的硬币。
凌默宸闭上了眼睛，仿佛正在欣赏那琴声。他的身边，许若瞳正扭脸，欣赏着他。
相比和她在一起时，他看起来消瘦了一些。他的眼下微微地有一些乌青，好像是没有睡好觉的样子。
凌默宸并没有睁眼，却突然问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许若瞳吓得赶紧扭了脸，看向了与他方向相反的那位小提琴手。
“我没有看你啊。”
别说凌默宸这样的人精了，就连许若瞳自己，都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心虚。
凌默宸睁开了眼，扭脸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许若瞳想要抽回手，他却轻声地说：“别动！我只是想握一会儿你的手。”
每次，只要他是用这种声音和语气对许若瞳说话，她就很难不沦陷，很难不同意。
这一次，也是。
许若瞳的手有些凉，基本上，只要是冬天，她的手就会是凉的。凌默宸的手温热温热的，好舒服。
可是，又一次地，她的手感觉到了他手上的那枚订婚戒指。于是，她的心里，立刻又是一片冰凉。
但是，她没有把手抽回来。
在这样一个初到异国的冬日，她也想得到一丝从他那里来的温暖。而且，她觉得，此刻的凌默宸好像也需要她。
这是一种直觉，没有理由。
另外，身边飘荡着的就是舒伯特的《小夜曲》，她若不依从，仿佛都辜负了这阳光下的那丝天然浪漫。
《小夜曲》结束了，凌默宸依旧没有松开许若瞳的手，眼神热切地看着她，道：
“一会儿，你去我那给我做午饭吃，好不好？”呃？她在国内给他当煮饭婆也就罢了，这都跑到纽约来了，还要给他做？
而且，他现在已经有自己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了，轮得着她来做吗？
“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家里的厨师做国菜怎么都做不地道。刘妈每天光忙你干妈一个人的饮食，就已经顾不过来了。”
“可是，如果夏梦知道了，我怕她会不高兴。”
凌默宸皱了皱眉，然后道：“她不会。你就只管做给我吃，她未必会知道。就算她知道了，你也不用怕她会不高兴。”
许若瞳猛地把手抽了回来，音量也随之提高了一些：“这怎么行？我不会去的。我不想伤害她。”
凌默宸的手，一下子空了。他的手空张了一会儿，就慢慢地插进了裤兜里。
刚刚空气里有的那丝浪漫味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忧伤。
他突然低低地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梦梦才是后来者。”
没有，许若瞳从未如此地想过。
从一开始，从她第一次听到夏梦的名字起，“夏梦”这两个字，就是凌默宸妻子的代号。
就算那时，夏梦和凌默宸还只是老辈们口里的娃娃亲，并没有真的举行正式的订婚仪式。
就算在那之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真正陪伴在凌默宸身边的女人是她，而不是夏梦，但这些一点都不能改变，夏梦在她心目中与凌默宸相连的那个印象。
“没有，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以后也不会这么想。”
许若瞳猛地站了起来，她想回去了，她不想再和凌默宸谈这个问题了。
她走到那小提琴手的面前，想给他面前的鞋盒里放一点钱，一掏口袋才发现，她居然忘带钱包了。
唉，她这个丢三落地的习惯，究竟怎么时候才能改一改呢？
凌默宸掏出了他的皮夹，在那鞋盒里放入了一张绿色的百元美钞。
小提琴手还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慷慨的人，一边保持拉琴不断，一边朝凌默宸和许若瞳，微微弯腰致意。
两人没有坐车，而是速度并不快地步行了二十分钟，走到了许若瞳那所公寓的楼下。
虽然那公寓是凌默宸的，但许若瞳也并不打算请他上去。她在公寓的大门口停住了。
“谢谢你为我安排的一切！除了好好演戏之外，我想我无以为报。”
凌默宸淡淡地笑了一下，“你刚刚就已经报答过我了。”
许若瞳不解地看着他。
他又用那种幽深的目光看着她，声音不大地道：“我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像刚刚那样悠闲地散步了。如果几千万美元，就可以让我如此地享受一下悠闲时光，我会认为很值。”
许若瞳的眼中，再次出现了她控制不住的心疼。
但她立刻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有些嗫嚅地道：“以后，你一定会有越来越多这样的悠闲时光的。一定会的。”
凌默宸的眼微微用力地闭了一下，以表示认同，“那就承你吉言了。”
“那我上去了！”
他微微点了一下头。
许若瞳转身走入了公寓的电梯间。
虽然凌默宸在她的背后了，但她却那么明确地肯定，他的目光一定一直紧随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电梯厢中。
许若瞳用了两天的时间，才勉强把时差倒了过来。
和凌默宸见面后的第二天，她就去了就在华盛顿广场旁边的纽约大学。她见到了李肖告诉她的入学联系人玛格丽特.安迪女士。
安迪女士是一位年过四十的和蔼亲切的女士。
她告诉许若瞳，现在这个时间已是本学期期末了，基本上没几天课程了，学生们正在准备期末考试，然后就是将近一个月的圣诞假期了。
她带许若瞳在校园里转了转。许若瞳边转，就边爱上了这个文艺气息浓郁的校园。
纽约大学精英辈出，她将进入学习的提斯克艺术学院，就座落于有名的格林威治村。
格林威治村被称为美国反主流文化的大本营，这里的居住者大多数是艺术家和激进者。
这里有着各式各样的小剧院、情调酒吧和咖啡馆。走在街道上的人，从头到脚都被文艺气息所包裹和侵染。
临近学期末，安迪很忙，许若瞳让她自己去忙，她自己一个人转转。
她到了学院的博物馆和那着名的画廊，徜徉在色彩与韵律的艺术天地里。
到了这里，许若瞳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这里会培育出那么多知名的艺术家和作家。
虽然圣诞放假前的这段日子，学院里正规的课程已经基本没有了，但许若瞳还是参加了几个课外的讲座和校园聚会，即使是这些非系统的讲座和自由交流，许若瞳也觉得收获颇丰。
到达纽约仅仅一周后，许若瞳就明白了，凌默宸为什么要为她安排罗根太太来照顾她的生活。
罗根太太不仅仅只是照顾她的生活和饮食的，她对当地的文化、社交等无一不精通。
每天，她从饮食文化、到着装、到语言、再到社交，对许若瞳进行着全面而细致入微的教导。
一个明星的诞生，并不只是演两部叫座的电影就可以的，而是能够体现和代表一种他本人所认同和专属的阶层或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