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呆呆地看着凌默宸的侧脸，足有好几秒钟。想要揣度一下，他此刻心情究竟如何。
凌默宸扭脸看了她一眼，问：“卡带了吗？”
而在此之前，她是从慈善酒会上离开的。她去酒会不是花钱的，而是为酒会做装饰品用的，哪个装饰品会带卡去那啊。
于是，他紧接着又道：“我带了。”
于是，两人一个瞧不出情绪地、一个表面镇定内心却战战兢兢地，开始了他们自相识以来，第一次的逛超市之旅。
有土豪在身边陪着逛街（厄，逛超市也是逛街嘛）最爽的一件事就是，可以美美地享受一把“不买对的，只买贵的”爽感。
尤其对于许若瞳这种，前阵子被“钱”卡脖子卡得厉害的品种，那更是“不买贵的，只买最贵的”。
凌默宸是既逛之，则安之。
他尽职地为许若瞳推着那购物小推车，跟在她的身后。看着那小车里很快就垒成了一座小山样，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对于许若瞳这个吃货而言，那座小山体积占比最大的，无疑是各种的进口小零食。这些小零食都是她在列了单子后，由吕施施精心挑选出来的。
当初，吕施施在见到这张单子时，虽然脸色颇绿了一下，但最终，她看在某个得罪不起的男人的面子上，还是忍下了瞪许若瞳一白眼的冲动，很尽职地用她的专业知识，将那一长窜上百样的零食清单，经过了营养学的精准对比后，选出了其中的七八样，以供许若瞳解馋之用。
但眼前的这座小山表明，许若瞳对解馋的解释与吕施施的，相去了何止有十万八千里之遥。
除了各式零食，再就是各式进口的和有机的食材。
买的东西太多，装了整整八个最大号的超市购物袋。所以，许若瞳守着购物车站在超市广场前的一处地方，等着凌默宸把车从停车场开过来接她。
“哟，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还真是你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很突兀地从侧边传了过来。
许若瞳朝着声音来源方向，扭脸看了过去。
一个身材明显发福的年约四旬的男人，手里晃着那蓝白logo的宝马车的车钥匙，正朝她一步一晃地走过来。
有点眼熟，但许若瞳又一下子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那男人已走到她跟前了。看她一副不知来者何人的神情，脸上怒气隐现。
“被太多男人上过，早忘了我是谁了吧？”
男人低俗肮脏的话，让许若瞳瞬间想起来了。这男人正是两年前，她应聘进的第一家酒吧的那个老板。
王总的话虽然难听，但其实，也是没错的了。
超市门口，人来人往的。两人的对话，立刻就引来了一些侧目者。
许若瞳虽然脸上黑超遮面，但如果有人认真盯着看，还是能认出她来的。所以，她不想和这个王总发生什么冲突。
于是，她忍住了回击的冲动，转头没理他，而是看向了停车场的方向。
凌默宸的车还没过来。
王总看来子是拿准了许若瞳不敢闹出动静的短，脸上露出了得色。
他朝许若瞳凑过来，一下子就看清楚了许若瞳脸上的伤。
“哟，一看就是被人打的。是被人家原配揍的吧？”王总兴奋地双掌一拍：“该！痛快死了！”
许若瞳连忙下意识地把头发拔过来些，好挡住脸上的那一大块紫肿。然后，她推着购物车朝停车场方向快步走了过去。
王总越发地得意，快步上前，伸手按住了许若瞳那装得满满当当的购物车。
许若瞳咬了咬牙，还是忍着没理，双手更加用力地去推那购物车。
一推一挡间，两人就在超市大门口入僵住了。
许若瞳这个时候，心里头简直是有几把火同时在烧。恨王总的、恨凌默宸的，还有恨她自己的。
纠缠间，王总已不耐，两步上前来。许若瞳抓起购物车里的一卷保鲜膜，朝着王总那肥硕的脑袋，就用力地敲了上去。
保鲜膜的中间虽然只是纸棒，但那纸棒的硬度也是蛮高的。尤其这还是全新的一卷保鲜膜呢。
王总被打得有点蒙圈。愣神间，又被许若瞳狠狠地敲了第二记。
王总暴怒了。一把就扯住了许若瞳的头发，发狠地往地上直拽。
许若瞳被拽得，只能尽量地弯下腰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王总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居然跟个女人一样地会来扯她的头发。她觉得她的头皮都要被王总扯掉了，疼得眼泪都差点冒出来。
她又惊又慌又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声很响的紧急刹车的声音。然后，她听到了急匆匆赶过来的脚步声，再然后，他听到了凌默宸冷森森的说话声音。
“再不放手，老子剁了你！”
许若瞳被王总拽得头垂得很低，看不见更多的状况。但一听到凌默宸的声音，她的心，立刻就定了。
他到了，就好！
许若瞳没看到的情况是，王总只扭头看了一眼凌默宸，手不自觉地就松了。
眼前这个男人很年轻，且帅得比明星还明星，但王总第一个念头，却并没有认为凌默宸和许若瞳一样，是娱乐圈里的人。
以王总那丰富的阅历，只一眼，他就立刻感觉出，这个男人，很可怕。可怕到，他根本惹不起。
王总的手一松，凌默宸一拳就朝他的脸上，直击了过去。
当许若瞳终于将头抬起来了时，就看到王总已被凌默宸揍到了地上。
凌默宸上前两步，弯腰一只手扯住王总胸口的衣服，把他半提着，另一只手又是一拳挥了过去。
王总惨叫了一声，一窜鼻血随着他的惨叫，像喷泉一样地猛地喷射出来，同时，还有两颗门牙随着他张嘴惨叫间，也呈弧线状掉落在地。
许若瞳吓得连忙捂住了脸。
凌默宸上回为她赶流氓，她只听到声音，没见到画面，这次，超高清的音效和画面，她都见识到了。
好恐怖！
可是，也好帅啊！
车里，凌默宸已取了袖扣，将衬衫的袖子稍微挽起。这让他看起来不像平常那么酷冷而严谨，而变得俊逸而闲适。
即便是最热的三伏天，他也很少穿短袖。许若瞳猜，这可能是因为，他不想他手肘部的那些刀割留下的密密麻麻的伤疤，被人看见吧？
“那家伙是什么人？”
凌默宸的声音淡淡的，但许若瞳还是听得出，他仿佛在压制着某种情绪。
她低声地说了原委，但没敢说得太详细。
凌默宸的声音，变得如两年前她初见他时一般的冷硬：“他很幸运，多过了两年的快乐日子。”
许若瞳的心一颤，看着他，问：“你要干什么？”
凌默宸的眼，微咪了咪：“我的人，是谁想碰就碰的吗？”
许若瞳的心，被那四个字敲得猛跳了两跳。
他的人？
她是他的哪门子人啊？是几十分之一吗？还是几百分之一？
而且，凌默宸说那话的语气，让许若瞳觉得，所谓“他的人”，重要的不是“人”，而是“他的”。
这让许若瞳想起她还未和凌默宸在一起时，她和苏晓菲曾有过的一次对话。那次对话，提到了皇帝用过的夜壶。
许若瞳觉得，她现在就是那夜壶。因为被皇帝使用过，所以，也跟着变得值钱和特别了。
但凡任何东西，一旦被冠名上了“御用”两个字，那普通人就不能再随随便便地碰了。
许若瞳看向了车窗外，淡淡地道：“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见色就起意。他不过就是男人中的一个而已。”
言下之意，凌默宸和王总，其实不过是一丘之貉。只不过，她逃过了王总之手，却没有逃过凌默宸之手。
凌默宸扭脸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稍倾，他冷傲地回：“你说的没错，男人的确都是见色起意。但这个世界，只有强大的男人，才有资格拥有自己想要得到的女人。不然，现在被人打了，又被警察抓走的，就是我，而不是他了。”
许若瞳接不上这话。
凌默宸的话总是这样，难听又刺耳，但特么地就是那么符合现实。
又稍顿，他又冷傲地继续道：“所以，你应该感到幸运，夺走你第一次的男人是我，而不是别人。不然，你只能辗转在不同的男人之间，沦为玩物。”
许若瞳继续无语。
凌默宸的话简直一针见血到令她想要找块布，严严地堵上他的嘴。
稍顿，她问：“如果，你遇到了一个比你更强大的男人，你还敢像现在这样的傲慢吗？”
凌默宸又扭脸，很冷地看了她一眼，淡漠在道：“聪明的女人，都不会试图挑战男人的尊严。”
许若瞳没再坚持问。
凌默宸的话没错，她刚刚的问题，的确是问得愚不可及。
只是，凌默宸罕见地没有以沉默回应她。
这个对任何男人而言，都算非常尖锐的问题，他只在短暂的沉默后，就回复了她。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除了会遵循生物界普遍通行的丛林法则外，还有更崇高的其它法则。比如，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时，舍生而取义。如果是我爱的女人，没人可以从我手中抢走，不管他有多强。”
许若瞳的双眼，从车窗外，转向了凌默宸。
凌默宸正开着车，雷朋偏光镜后的双眼，正平视着车窗前方，手正熟练地操控着方向盘。
无生命的方向盘，到了他的手中，就仿佛也变成了有生命的一般。
凌默宸这个男人有一种魔力，一种强烈地吸引人向他臣服与膜拜的魔力。
就眼前这再普通不过的一幕来说，同样是开车，但如果驾驶室里坐着的是凌默宸这个人，那么，坐在他身边的人，不知不觉地就会产生一种感觉——这车怎么开，都一定会安全地到达目的地。
正因为他的这种强大魔力，所以，许若瞳在被他吸引的同时，只能用另外一些完全相反的强烈情感来抵御，才能保住自己不被沦陷得更深。
那些情感就是——现实强加给她的无奈与凌默宸恶待她时的怨恨！
人性最难抗拒的弱点之一就是，因为不自愿，所以，再好的东西也会变得一钱不值。
与此相对的，人性最美的一面则是，因为自愿，所以，再难再痛苦的事也会变得甘之如怡。
许若瞳现在，就困在了这种弱点当中。
但这并不表示，她就因此会没有任何的情绪起伏和变化。此刻，就是。
“我以为，你这样的男人，是不可能懂得真正的爱情是什么的。所以，你不可能为了爱一个女人，而做出什么舍弃利益的事来。”
许若瞳的这句话，终结了他们在车里的对话。
因为，凌默宸的确曾经亲口说过，他不可能爱上哪个女人。
他还曾经过说，女人在他的眼里，连东西都比不上。
这样的男人会说出什么“为爱而舍弃利益”之类的话，的确是可笑的。
当晚，许若瞳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精心做出了四菜一汤。用美食把凌默宸伺候得心满意足，然后，她享受到了两个小时的完全私人时间。
左边的半边脸，依旧是凌默宸昨晚留下的那个清晰的巴掌印。可见，这家伙当时下手有多狠。
只是，相比白天时，虽然那紫色依旧明显，但肿胀已消了不少。
眼前的化妆台上，都是许若瞳以前住在这里时，没有带走的一些护肤品和化妆品。她不知道为什么凌默宸没有把这些东西都扔掉，还照原样都放在了原处。
她跟白天时一样，用遮瑕膏抹了抹，稍微淡化了一点那些紫肿。然后，她拿起了一支和那紫肿颜色最接近的眼线笔，在那紫肿处，画了一只翩翩起舞的紫色蝴蝶。
虽然她的画技比不上夏梦那种专业级别，但作为一项不经常练的业余爱好，画一只简笔画的蝴蝶，许若瞳还是没有问题的。
蝴蝶完成，镜中人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
他接下来对许若瞳说的话，现在，依旧还在她的脑中回旋。
“两年前，我就对你提了这个要求。但直到现在，我才算真正地要求你做。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都没有绝对的自由。而我，已经尽可能地给了你自由和尊严。明白吗？”
当时，许若瞳呆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凌默宸的侧脸，足有好几秒钟。想要揣度一下，他此刻心情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