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皓雪见状赶快扑上来，那杯茶太热，泼到身上还在悠悠地冒着热气，一丝丝地升到空中，但姜扶胥一点反应都没有，皓雪拿着棉布帮她擦拭着身上地水，言衡站起来背过身去，对皓雪说：“先帮你们小姐收拾一下。”说完就走到外间去坐下了。
皓雪帮姜扶胥擦拭干净身上的水，又帮她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又扶她坐下。言衡回来的时候，姜扶胥还没有回过神来，垂着眼坐在那里。
言衡坐在旁边，关切地说：“姜姑娘，节哀顺变。”
姜扶胥抬手抹了抹眼睛，虽然并没有眼泪。她低着声音，那声音仿佛是从胸腔发出的，带着嗡嗡的微鸣，有些震人心魄：“我父母和族长都死了吗？”
言衡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姜宋呢？”姜扶胥又问，“哦，王应该不知道，姜宋是我的哥哥，大我五岁，今年刚刚加冠，他，他很照顾我……”
言衡的目光被姜扶胥的手吸引过去，她的手从刚刚起便抠着桌子不放，圆润的指甲磕着桌子，抠的指甲都泛白了。他叹了口气，说：“他……也死了。”
姜扶胥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她按着桌子不停地喘息着想让自己平静下来，眼睛睁着瞪着地面，不想哭出来，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
“哥哥……”姜扶胥手上地青筋都起来了，皓雪看不下去了，努力地想把她的手从桌子上拿起来，怕她把手抠坏了。
言衡看着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家破人亡之悲痛，没有经历过的，从来无法感同身受。他只好坐在那里陪着她，看她眼泪一边擦一边流，为了不哭出声而憋得脸都红了，一直在咳嗽。
“景岑说，天机不可泄露。”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她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哭声压抑在喉咙里，声音都有些变调，“九龙谷，泄露天意，早晚，会遭到报应的。”
言衡皱眉，说：“扶胥……”
姜扶胥却不再理会他，一昧地流泪，皓雪见状，对言衡说：“晋王先请回吧，小姐……小姐悲伤过度，恐怕会失态……”
“姜姑娘今晚好好休息，孤先走了。”言衡站起来，微一颔首，转身出去了。
言衡离开之后，姜扶胥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皓雪也拉不住她，只好看着她哭。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连屋里的哭声都掩盖住了。暴雨倾盆，冲刷着地面，与泥土混成泥浆，冲着地上地血水向东边低地流去，九龙谷中一片寂静，已经没再有任何活着的人了。
第二天早晨，言衡早早地就睁开了眼，虽然昨晚很晚才睡，可今天早晨仍然是很早就醒过来了。从屋里出来只有画衣守在外面，看到言衡出来，画衣忙迎上去：“主上，您醒了。”
“嗯，”言衡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旁边，问道：“姜姑娘还没醒吗？”
画衣说：“没，姜姑娘昨晚伤心过度，很晚才歇下，这会儿估计醒不来。”
言衡点头，说：“嗯，知道了。咱们今天不急着走，不要去吵姜姑娘了。”
“是。”画衣应了一声，便见言衡又回屋去了。
姜扶胥一直到下午才醒过来，不知道这一夜是怎么过去的，她醒过来不久便梳洗好出门，直接就去见言衡了。
皓雪过去敲门，言月出来开的门，一见是姜扶胥，忙侧身往里面让：“姜姑娘请进。”
姜扶胥点头致意，迈着莲步走了进去。
“姜姑娘来了。”言衡坐在屋里，笑着看姜扶胥进来。
姜扶胥放开皓雪的手，福一福身子，对言衡道：“王，您带走了扶胥，扶胥后半生，便托身于您了。”
言衡没料到姜扶胥会这么快从家破人亡的悲伤中走出来，这么快就开始给自己谋划新的出路。他抬头看了姜扶胥一眼，她已经换了一身妃色的大襟长衣，配了一条血牙色的裙子，衬得她青白的皮肤稍添血色，她的眼睛哭了一夜肿的像个核桃，眼下还有一节青灰，用粉微微遮了去，薄唇没有用胭脂，看起来毫无血色，白得吓人。这副憔悴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然而……言衡若给了他承诺，那么当初不负夜夙尤的承诺，又算什么？
“扶胥姑娘快请起，”言衡站起来去扶她，罗幕立马上前去扶住姜扶胥，言衡搭过手去虚扶一把。姜扶胥借着罗幕的手站起来，又走过去坐下了。
言衡说：“九龙谷中的人，孤和北世子都已经将他们葬了，还活着的几人，重伤的都已经在镇上的医馆安置好了，轻伤的如果姑娘想带走，就一并带回晋国。”
姜扶胥在听到北玄沧的时候手禁不住地震颤了一下，不过她将情绪掩饰起来，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说：“那……便带去吧。”
“好。等会儿咱们便启程了，姑娘觉得还好吗？”言衡问道。
姜扶胥有些哀愁地一垂眸，点了点头：“嗯，没事。”
没多久，外面牧云深就来告知马车都准备好，可以走了。言衡让姜扶胥回去简单收拾一下，一会儿就走，姜扶胥摇摇头说都收拾好了，扭头让皓雪去叫着玉人，带着东西一起准备走。
此去晋国柳城路途不算近，如果要赶在年前回去的话，时间可能会赶一点。既然时间要赶一点，那么晋王肯定不会再在路程中亏待自己。两辆马车，言衡一辆，姜扶胥一辆，言月和牧云深只能委屈着骑马了。
走的时候言衡悄悄招来罗幕，让她骑马跟在姜扶胥马车旁边，保护好她的安全。一切准备就绪后，言月舔着脸凑过去想坐马车，被言衡一句话挡了回去：“可以啊，什么时候在马上坐不住了，摔下来了，就进来，我不拦你。”
言衡上了马车，言月骑在马上，愤愤不平，忽然听到言衡在马车里轻笑，言月福至心灵，哎呀一声，身子一滑便从马上摔下来了。
言月摔下去之后周围一群亲卫侍者都在笑，唯独马车里面没动静，正在言月觉得这办法没可能了的时候，马车里忽然传出来一道又怒又笑的声音：“滚上来，别给我丢人。”
言月乐颠乐颠地上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