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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朝灵璧和寒松的腿上扫了一眼, 虞山道士上前一步:“待我解决了这些凡人信徒,再与两位道友□□。”

说完虞山道士竟然朝着紧闭的门走去,大有一副不等香客们推开,他自己就要出去的意思在。

寒松倒也不是怕了, 来神殿参拜的这些人虽说有古怪,可也的确都是些凡人。他作为护寺的武僧,即便身上没有法术, 光靠这幅多年练就的体魄, 以一敌十想来也不在话下。

然而他是个和尚, 是个佛修。虽然脾气冲了点, 但说破天也不能伤人性命不是?

供奉台子上铺着一张锦绣的衬布, 上头压着镀金的铜盘,铜盘里摆着各式贡品。锦绣的衬布一直从台子上垂到了地面, 将这张供奉的桌子挡了个严严实实。

寒松拽着灵璧走过去, 掀起衬布蹲下身子,拳头往地砖上用力的一敲。

“咚。”

在这间安静的神殿里,敲击地砖发出声响竟然如此之大, 吸引了已经将手扶上门栓的虞山道士。

卢致远跺了跺脚,脚下的地砖却没有发出这般大的声响, 证明了什么?

“还真有密室啊?”

儒修提着他的青色长衫, 快步走到供奉台子前蹲了下来, 用手指的骨节敲了敲, 回头冲虞山道士说道:“下头是空的!”

道士将拂尘往肩上一甩,暂时放下了心中对寒松和灵璧的芥蒂,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

待他走到供奉的台子前,不待他使出术法,寒松已经凭借蛮力将地砖搬了起来,露出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洞中有一个木制的梯子,显然是许久未曾用过,有些地方已经有开始沤烂的痕迹。

寒松开了慧眼向下望去,这密室里也是一片平静,并未有什么奇怪的灵力波动。

他率先踩着梯子下去,灵璧和卢致远紧随其后。

虞山道士警惕的望着神殿入口的方向,先是将遮挡的衬布放了下来,接着踩上了木梯,还不忘把地砖重新盖上。

盖上地砖的瞬间,密室里彻底没了亮光,变得漆黑一片。

卢致远一脚险些踩在灵璧的脸上,察觉到一股微风灵璧灵敏的向下一退,落在了寒松的怀里。

“女菩萨,当心。”

寒松因为脾气急,说不上六根清静,可绝对算得上心无杂念,灵璧身上传来女子特有的香气,也坐怀不乱的说当心。

重新抓住木梯,虞山道士手中掐了法咒,一团光亮燃起,灵璧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下行的地方像是一口井,四面都是石壁,伸手一摸只觉得寒气直逼筋骨。而这下方的密室,又藏在最下头,深不见底的地方。

明显感觉距离顶上神殿有了一段距离,几人心绪也放松了下来。

顶上传来了虞山道士的声音:“那和尚,那法修!”

灵璧听了不由得就缩了脖子,轻声的应了句:“在……”

“你腿上那符是怎么回事?”

虞山道士作为长石观的得意弟子,观主都不让靠近那匹神驹,怎的一个外门的修士腿上,竟然有绘着神驹的符纸,是故逼问道。

“这东西叫做甲马,是我自己做出来玩的。”

灵璧一边向下爬,一边从实招来。

“我还未踏入仙门之时,上学堂的时候不爱听先生讲课,喜欢看闲书。”

“这可不好,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有圣贤的大智慧!”

卢致远忍不住插话。

“死胖子住口,让她继续说。”

虞山修士朝儒修的肩头踹了一脚,卢致远安分了下来,不再给灵璧说教。

自知理亏,灵璧继续道:“闲书中有位英雄名唤戴宗,在双腿之上贴上绘着神驹的符纸,便可日行千里,有神行太保的称号。”

伸手从自己的腿上把甲马揭了下来,灵璧抬起胳膊递给了在自己上面的卢致远,叫他传给最上方的虞山道士。

“修行之后,我回想起这个法子觉得很实用,可以作为御剑之外的另一种行路方式。然而能想到的神驹,也就只有长石观观主的那一匹了。”

甲马的符纸传到了虞山的手中,映着火光他发现绘出了观主坐骑的□□来。

然而还未来得及细看,那甲马就似能感应光一般,挣脱了他的手直直的冲向了照明的那团火焰,燃烧殆尽。

赶在虞山发脾气以前,灵璧连忙解释:“我的境界有限,只能借神驹功力一日,事后还要烧掉才不会……”

“才不会什么?”

虞山现在恨不得将挡在他和这法修之间的卢致远一脚踢下去,好抓着女修的领子问问清楚。

“才不会被你们发现……”

“怪不得!”

虞山一听发现二字,想起了一桩旧事。

早些年观主并没有这么宝贝自己的坐骑,那匹神驹常在观内四处闲逛,遇上投缘的小道士,还会驮着他们在山上跑一跑。

可突然有一天,观主就将神驹锁了起来,本门的道士谁也不得靠近。

“贫道不知道是你们之中的谁,每日将我的宝驹骑来骑去,累的像狗一样。从今往后,谁要是叫我抓到,要你好看。”

可即便如此,宝驹已经没有什么除了观主之外的人能靠近了,还是隔三差五累的像狗一样。

每逢此时,观主就要大发脾气。虞山作为长石观青年修士的翘楚,当初甚得宝驹的赏识,总是爱驼他。

也因此被观主列为了首要的怀疑对象,常常被拉去询问。

这些年受了观主多少冤枉气,原来真正的罪魁祸首竟然是你,高岭门灵璧。

“到底了!”

还未想好要怎么收拾灵璧,耳边传来了寒松的声音。暂且把灵璧的事放一放,几人抓着木梯一个接着一个的踩在了实地上。

凭空再度升起几团火焰,将这件密室照的如同白昼。

石块铺就的墙,石板铺就的地,当地摆了几个已经沤烂的蒲团,墙角放着几个灰秃秃的坛子。

最里头放着一口大缸,寒松指着缸说:“里头应该是些米面,”

说着他朝着那口大缸走去:“如是遇到强人匪徒,僧道一般都会藏到暗室里来,通常会存放一些吃食。”

手放在大缸的盖子上,和尚在推开之前目光直视虞山道士:“施主你不知道吗?”

虞山摇摇头。

“北山寺曾数次被觊觎灵脉的修士攻破,我们不好伤人性命,在这密室之中躲过数次。”

寒松摸了摸头上的戒疤,甚是不解:“施主你们长石观不曾发生过这种事吗?”

“敢招惹长石观?”

虞山手指遥遥一点灵璧:“我借她八个胆子。”

眼下没有法术傍身,灵璧缩头缩脑的躲在了寒松身后,避开了虞山道士的视线。

“缸里的米面估计不能吃了吧?”

瞧此处密室如此破败,想来也许久没有人进来了。

灵璧顺手推开大缸的盖子,想看看里头的米面如何了。然而刚一揭开,一股冲天的恶臭袭来,看清缸中所盛之物后,吓得灵璧一连后退数步。

一个少年侧身让出路来,示意她这边走。

灵璧手指蜷缩着,按着他们指的路线走了过去,易容丹可遇不可求,即便是元婴修士也看不透的。

咱们做剑修的,就要胆子大。

安慰着自己,灵璧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回头发现宓月华最小的一个儿子给寒松所在的房间上了一把锁。

隔着数步的距离,灵璧也能感觉到锁上带着甚是狠厉的禁制。

“这是父亲嘱托的。”

少年锁好门,走到灵璧身旁:“娘亲?”

灵璧听到呼唤,从锁上回过神来,在心中暗自祈祷和尚能从禁制之中脱身而出,千万不要误了他们的计划。

“父亲要等急了……”

几位少年提起城主心有余悸,即便不愿宓月华去找城主,却还是提醒了她。

“恩,带路吧。”

虽然换上了宓月华的脸,但灵璧还是不认路啊,未免被人察觉不对,她叫了年纪最小的儿子带路。

百子千孙城不算大,城主的府衙更是小,才走了几步的工夫,前头带路的少年就停下了脚步。

“娘亲,我就送你到这儿吧。”

少年面上满是惊惧,前头的拱门上空空如也,连一个简单的术法都没有,怎么会让他害怕成这般。

“城主在里面?”

她开口问道。

“是的,父亲在里面等着您。”

少年说完,似乎不想她进去,可又没有胆子,纠结了几息之后退了下来。

“勿要担心,你先回去歇着。”

灵璧右手拍拍少年的肩头,放下后攥紧拳头,朝着拱门处走去。

拱门里处处种着石榴,适逢四月底又刚刚下过一场雨,石榴的树叶绿的油亮,偶尔有着急的,花苞已然绽放。门内的房间诸多,却全部门窗紧锁,灵璧放慢脚步行着,偷偷抬眼试图朝内张望。

这么多屋子,城主又在哪一间呢?

忽的她眼前一亮,瞧见右前方有一间的窗户开着,加快步速上前,灵璧侧过头望了进去。

不料这一眼,差点将她吓出心魔来。

城主死死掐着一位女子的下巴,她双眼空洞洞的,像是没了魂魄。

“石榴都开花了,你为何还无身孕呢?”

女子的嘴角渗出血迹,两腮咬紧不肯开口,无论城主用了多大的力气,她始终不发一言。忽的城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来,恰好装上了灵璧的视线。

灵璧右手一翻,就要从虚空之中将宝剑唤出,都要握住剑柄之时又停住了。

“你来了,怎么这么久……”

城主放开女子,嫌恶的将她推到一边,招手让灵璧,不,让宓月华进来。

“方才安顿妥当。”

回应着城主,灵璧视线在屋中扫了一圈。

“我知道,你盼我死。”

叹了一口气,城主将瘫在地上的女子一脚踢开,转身坐在了椅子上,看向了灵璧。

“你们都盼我死。”

“可我不想死。”

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端起来正要喝的时候,他看见杯中飘着一根长发。瞬时怒火冲天,城主将茶杯嘭的一声砸到了地上。

可他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情绪波动之下扶着桌子猛的咳嗽了起来,咳的力度越来越大,灵璧向后退了几步。自己要是晚来几日就好了,说不定那时他已经死了,自然也不会碰上今日之事。

“那和尚真的好了?”

好不容易稳了下来,城主一手抚着胸口,一边问道。

“好了,只是还未醒。”

低眉顺眼,灵璧姿态甚是安分。

刚要开口继续询问,忽的城主一手捂住嘴又咳了起来,动作之大,像是他薄纸一般的身子马上就会分崩离析。

咳了好一阵子,他将手放下,手心满是已然发黑的浓稠血液,随之而来一股子刺鼻的气息。

“有人修仙,有人修佛,我和他们都不一样,我修魔。”

右手无力的垂了下去,粘稠的血液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低落到了地上,城主脸色惨白,没有半分活人的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