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苏杨安葬完父母，隔天便去找了靳衍。
她坐在小旅馆的门口看着这条街上往来的学生，仿佛她和恣扬来这里蹭饭还是昨天的事。
今日的阳光极好，靳衍搬了个椅子坐在她的对面，“一年多没来了吧！”
苏杨扯开嘴角笑了笑，“大哥你是不是在案子侦破方面很厉害。”
靳衍没有说话，苏杨就当做是他默认了。
“大哥我爸爸和妈妈走了。”
苏杨顿了一下，黑嗔嗔的眼睛里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浪。
“我知道了。”小城就那么大，没有多少事能遮得住他的眼。
靳衍沉吟了一会儿问道，“你怀疑这不是意外?”
“不是，阿静小时候有气管炎，所以我家一般不怎么用煤气，就是偶尔用也从来不会忘记关。”
苏杨始终平静着一张脸，一想到妈妈她的心仿佛坠了千金。
靳衍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个苍白憔悴的小姑娘。
他还记得一年多以前，那个总是仗着自己和恣扬宠着她便肆意妄为的小妹妹，那时的她娇憨、活泼带着些青春期孩子特有的矫情和天真，和现在沉静的坐在这里和他叙述案情的姑娘判若两人。
“去那里聊吧。”靳衍从椅子上站起来，向苏扬指了指厨房后面那间小屋子，便率先抬步走了过去。
苏杨知道那是他工作的地方，以前从不让她和恣扬进去胡闹。
靳衍打开灯，苏杨才看清里面的构造，屋子陈设很简单一张白板，一个桌案和两台笔记本，还有墙上贴着一些凌乱的便利贴。
苏杨走进去坐到靳衍的对面，一声不吭的等待着靳衍的询问。她又细细理了一遍脑子里的仅知的一点东西。
果不其然，贺五姑娘一看见这小婢，就跑了过去哭了起来。
“晚香，晚香你这是怎么了？
沈姐姐，这是二姐姐身边的晚香。
晚香是谁把你搞成这个样子的，不要怕我们会为你做主的。”
那小婢见了贺五姑娘也呜呜的哭了起来，主仆两个一哭一闹，整个厅里都乱哄哄的。
简幺幺被她吵得头疼，拧着眉头，向后面离她们远的地方走了走。
沈薇朝觉得再闹下去不太像话，想先劝住她再说。
没想到孙小姑娘，早就被她哭哭啼啼的弄得不耐烦了。
“贺家姐姐，我知道你们姐妹情深，贺二姑娘去了，我们也心痛。
可是看你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心虚，故意阻挠案情那。”
贺五姑娘，听了哽咽两声，又想哭诉，被孙小姑娘两下就给堵了回去。
“当然我们也知道不是你，瞧瞧你眼睛肿的，还有那脸上的妆都花了，这丑的。”只见她嫌弃的看了和姑娘一样，又装模作样的劝到。
“不管如何~你都要保重身子啊！”
贺五姑娘闻言，怔了一怔，拿着帕子拭了拭泪，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简幺幺瞧着，觉得这刁蛮的小姑娘，其实也蛮有趣的。
这贺五姑娘一退到一边，就省了不少事儿。
沈薇朝把那两个嬷嬷唤了出来，“你们过来看看，这丫头是怎么回事。”
两个老嬷嬷行了一个礼，就要审这丫头。江枫眠轻轻摆了摆手，示意让她先试试。
沈贺氏刚想要阻止，简幺幺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冲她摇了摇头阻止了。
沈贺氏也就没再说什么。
江枫眠从一群小姑娘中间走出来，对着小婢温和的问道。
“你是何人，家中还有何人？可在府里当差。”
小丫头低着头抽泣，也不理人。
江枫眠见她不理人，也不在意，抬脚走至她身侧，拿出帕子替她擦了擦泪水。
“这个年纪想来是有父母的，晚香，你是叫晚香吧~”
江枫眠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听在小婢的耳里，像是一双细软的手，渐渐把她心里的恐慌抚平。
她轻轻“嗯”了一声，来回应这个好心的姑娘。
江枫眠叹了口继续道，“可惜贺二姑娘自幼失了父亲，母亲又是那样的身子。唉~也不知道贺四夫人，知道了这场意外，要如何是好。”
小婢听了她的话，开始轻轻地抽泣，泪水一会儿就把那素色的帕子打湿了。
“那个假山那么高，你家小姐摔得又那么严重，定是踩到了那种溜滑的青石。其实你也不用太自责，那种青石太滑了，假山有那么高，你没拉住她也情有可原！”
小婢越哭越厉害，呜呜的像要喘不过气来一样。
江枫眠看着她痛苦地样，轻轻地把她搂到自己身上，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过了差不多有一刻钟，小婢大约是哭累了，也许是眼泪流尽了，抽噎着开始和江枫眠倾诉。
“我们家姑娘性子最好，对带下人像对待姊妹一样，从不苛打责骂。”
江枫眠轻轻地回应，“蒽，你肯定和你家姑娘感情很好。”
小婢哽咽着点点头，开始和江枫眠讲贺二姑娘的平常小事。
江枫眠就那样静静地听着，也不打断她，时不时地点点头以示回应。
突然小婢像是想起了什么，布满血丝的的眼睛扫了屋子里的闺秀，然后在简玉琦与贺五姑娘身上停了下来。
“是她们！都是她们害死了小姐！”
众人听了小婢喑哑的，都转头看向她们二人。
简玉琦还好，贺五姑娘确是向后趔趄了一下。
小婢死死地盯着贺五姑娘，“要不是你把我指使走，我家小姐落了单，又怎么会被她给害死。”
说着她伸出细长的手指，像一把匕首，直直的指向简玉琦。
简幺幺毫不怀疑，这要是把匕首，恐怕早就让她插到了简玉琦的胸膛里。
贺五姑娘动了动颤抖的嘴唇，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小婢看她煞白的一张脸，讥讽道。
“怎么你这长房嫡孙还会害怕，我家姑娘生前由着你们欺凌。她性子好，可是你怎么忍心拿一个死人，在这里演姐妹情深。”
众人听了小婢的话，看贺五姑娘的眼神也都古怪起来。
是呀，生母尚在，要是在家里过得好，又怎么会被外祖家接去养着。
这昌宁伯府，也是拎不清的，就是不看在过世的贺四爷的面上。看在英国公府的面上，也不会苛待人孤儿寡母。
也不怪他们这几年落魄，有这么拎不清的家主，又有贺五姑娘父亲那样的子孙，不走下坡路就怪了。
小婢哽咽着又道，“我家小姐对萧大公子无心，可是贺家的大夫人却撺掇着老夫人，要把小姐嫁给他做妾。狼子之心，不过是为了少出份嫁妆罢了。”
英国公府姓萧，萧大公子就是英国公府的嫡长孙。
贺五姑娘听见提起她的母亲，这才颤颤的解释道。
“母亲也是听说，二姐姐和萧大公子，两人一起在英国公夫人膝下长大，常一起读书习字，感情甚笃。
又听说，二姐姐知道了，英国公给萧大公子定了简家的三小姐，悲痛欲绝，这才回的昌宁伯府。
姐姐到了代嫁之龄，母亲想着替姐姐了却一桩心愿也是好的，才出此下策。”
简幺幺瞧着她那柔弱无无辜的面孔，竟然说得出这种不要脸的话，不觉得有些哑然。
她自己虽不太熟悉这里的规矩，但世家嫡女嫁到别家做妾，她还是没听说过的。
“难道说你不是嫉妒，我二姐姐和萧大公子有竹马之情，才下此毒手的吗？”
贺五姑娘把话封一转，到了简玉琦身上。
简玉琦瞧了一眼贺五姑娘，“我没有杀贺二小姐。”
贺五姑娘按捺不住反问道，“你敢说，你不是为了姐姐和萧大公子的事儿，才去找的姐姐！”
简玉琦始终态度平平，即使提到他的未婚夫和别的女子有情。
她看了贺五姑娘一眼，不紧不慢道，“莫要说我还未入英国公府，就是我嫁过去了，也没有不让丈夫纳妾的道理。
更不要说，我相信英国公府的家教，不会让子女做出这种苟且之事。”
贺五姑娘被她说的脸上一红，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英国公府的萧六小姐。
只见萧六小姐，愤愤的瞪着自己，她赶紧撇过头来不去看她。
“那就奇怪了，既然不是这事。那我二姐姐，为何要遣散众人独留你说话。”
“这你就要自己问贺二姑娘了。”
江枫眠抬眼瞧了一眼简玉琦，问道。
“简三小姐，您可是去找过贺二姑娘？”
小婢听到这，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盯着简玉琦。
“我是又回去找过贺二姑娘，还和她单独说过话，但我从未伤害过她。”
江枫眠点点头，又问道，“那你是何时见得她，又是何时离开的，可有谁在一旁。”
“巳时三刻贺二姑娘邀我过来，总共呆了一刻钟，并未有人在。”
说着伸手拿出一张小纸，上面写着巳时三刻假山亭上见。
“那大哥我先回医院了。”苏杨站起来穿上外套，和靳衍告别。
靳衍还在看网上媒体公布的一些现场图片，听见苏杨的话他点点头道，“厨房里还有一点糖醋排骨，你带走吧，我记得你爱吃。”
“知道了。”苏杨的喉咙滚动了两下，轻声道。
自从出了事以后她便没在好好吃过一顿饭，也再没人叮嘱她好好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