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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女儿,自小体弱多病, 本以为好好养养就能和常人无异,可谁想这都是奢望。

大师曾言,“阴阳媾合方生万物,纯阳纯阴失于平衡,皆为病态。因此, 八字纯阴之人多容易孤寡、夭折。”

即便知道这些, 周怡也不愿意放弃女儿。

她凭借着拳拳慈母之心, 终于请动了极富盛名的薛大师为女儿改命。

周怡握住章文清的手,坚定道,“薛大师能救得了你一次,一定能救你第二次。”

舒昕心下了然。

其实“八字纯阴之人多容易孤寡、夭折”这话也不一定绝对, 毕竟纯阴纯阳的命理比较极端,也有命理非常好的。

但章文清显然不在此列。

而导致孤寡、夭折的根本原因, 就是因为八字纯阴之人有种匪夷所思的能力,未卜先知。

她们能在噩耗发生之前,做梦梦到有预知性的内容,从而规避。

上天是公平的, 得到一部分就会失去另一部分。

所以这薛大师,一定是用了特殊手段将章文清通灵的能力封了, 才能够让她平安地长大。

就在舒昕思索时, 面前的这对母女已经走入了店里。

她抬头看了一眼, 致远斋三字顿时映入眼帘,字体龙飞凤舞,充斥着豪迈不羁的洒脱感,她脚步顿了顿,旋即快步走入。

店内,薛大师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脸上隐隐约约地带着一抹恭敬,他对着店员道,“崔老呢?我和他约定好了,来拿那块红玉。”

玉石挂红,驱邪避害。

现如今,章文清身上的阴气已然爆发,唯有靠着那块开过光的极品红玉才能压制一二。

店员显然是被知会过的,他殷勤地拿出锦盒,递到薛大师面前,“您检查一下。货物出手,概不退换的。”

薛大师深谙致远斋的信誉,也不多做检查,直接给了章文清,“这极品红玉,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倘若阴气还不得压制,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周怡神情凄然,只喃喃自语,“一定会好的,一定会好起来的。”

章文清神情古井无波,仿佛听天由命的人不是她似的,她打开锦盒,拿出红玉,随手放在了自己的口袋中,旋即开口道,“妈,你放心吧。”

这块极品红玉,又不是无偿的,是她爸妈花了三百万求来的。

舒昕眉头微蹙。

照道理,红玉对纯阴之体有很大的改善作用,更别提它品质上乘、开过光,可她却完全没感受到章文清身体周边萦绕的阴气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她下意识地看向章文清。

可认真打量过后,舒昕神情陡然变得凝重。

见周怡正要刷卡支付,她连忙开口道,“等一等。”

既然想要章文清三绺头发,那势必欠了对方一份情,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对方解决祸端,因果也就了了。

划算得很。

舒昕的声音不算小,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她知道自己年纪小,说出来的话分量轻,只故意装作高深莫测的样子,“这块红玉解决不了她的麻烦。”

薛大师正欲呵斥,可对上舒昕的眼睛,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平静,深邃,像是蕴藏了一片汪洋。

这些出现在一个小姑娘身上,本应该是违和的,可偏偏挑不出任何不对来。

话到嘴边,又被薛大师咽了下去,他耐着性子开口问道,“那你说说,该怎么解决她的麻烦?”

虽然这么问,他没觉得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舒昕咧嘴露出了一抹笑意,她探头看向周怡母女,“要我说也行,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一条命换三绺头发,对于她们来说,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章文清心底一颤。

这么多年了,她见过的大师数不胜数,可从来没有一个能像眼前的女孩子,给她一股奇妙的信任感。

她犹豫片刻,终于希冀地开口问道,“你想要什么?”

周怡听闻女儿开口,她脸上立刻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别人不知道,但是她清楚的很。

虽然薛大师封了女儿未卜先知的能力,可女儿的直觉依旧比野兽还准,这么多年,帮家里避过了好几场灾祸,才有如今富裕的生活。

“不管你要什么,只要不违法,我和我的老公都会满足你。”

舒昕:“……”

这破釜沉舟的态度究竟闹哪样,她摆了摆手,“我只是想要她三绺头发罢了,别激动。”

周怡愣了。

章文清也愣了。

这头发有什么值钱的??

不过,章文清迅速地回神,这年头,谁没一些怪癖呢,“就算你不帮我的忙,这三绺头发也可以给你。”

薛大师眼睁睁地瞧着两边达成了一致,自己反倒无人问津,他终于忍不住,握拳抵唇轻咳了一声,以示自己的存在。

妹啊,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舒昕不怕章文清反悔,她瞧了一眼薛大师,又认真地开始诱导章文清,“把这段时间你觉得不正常的地方具体说说。”

章文清想了想,才缓缓开口,“这半个月来,我经常会无端发冷、发抖,腿还会不由自主的颤,时时刻刻都想睡觉,晚上稍微好一些。”

这和她以往的情况,本也差不了多少。

“喜欢一个人呆着,害怕与人相处。哦,最近脾气也暴躁了不少。”她有些难为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一旁的周怡连忙又添了几句,“有时候我喊文清,她就像没听见似的,往另外一个方向跑。我追上她和她说话,她不仅答非所问,音调也比以往更尖锐。”

她们觉得,这都是后遗症,所以并没有和薛大师提起,眼下,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总觉得有些怪异。

可具体是哪儿,又说不出来。

舒昕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抬头看向面色严峻的薛大师,“她们不懂,薛大师,你明白了吗?”

章文清这是鬼上身了。

所以才会有一系列反常的行为。

薛大师恍然大悟。

他终于弄明白,为什么章文清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却突然在这时候爆发。

原来是因为有小鬼作祟,小鬼的阴气普通人尚且不能承受,更别提八字纯阴的章文清,这简直能要了她的命。

这一回,倘若没有及时发现,那手头的这款极品红玉,也仅仅治标不治本,时间一长,自然没了用处。

章文清必死无疑。

他面色惊疑不定,对着店员吩咐道,“去给我拿一个碗来,再拿一双筷子。”

店员不明所以,秉持着满足顾客一切需求的心态,他快速地从后院厨房内拿出东西。

薛大师给碗中倒了一碗清水,然后又让章文清端坐在碗面前,旋即闭上眼,默念咒词。

舒昕见状,立刻明白了。

对方至少得折腾半个多小时。

她想了想,从包里掏出一本奥数题,便开始解题。

虽然有学霸系统为辅助,有一世经验为参考,可归根究底,要达成系统的目标,还是需要自己坚持不懈的努力。

可还没开始解题,周怡就围了上去。

她忧心忡忡地开口问,“小姑娘,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怎么了?不知道实情,我心里着实难安啊!”

舒昕:“……我怕你知道了实情心里更难安。”

周怡听到这话,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难过了片刻,她仍是刨根问底,“就算文清真的大不好了,我也想知道清楚。”

舒昕言简意赅,“她被鬼上身了。薛大师正在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只低级别的鬼,薛大师也会顺手将它除去。”

周怡心惊肉跳的,她忍不住问,“如果除不掉呢?”

舒昕摇了摇头,“我估摸着,那个鬼级别不高,否则你的女儿早就死了,根本挨不到现在。你操心这个,倒不如操心一下她究竟怎么沾上这鬼的。毕竟有一就有二,你说是不是?”

“低级别的鬼上身,没有那么简单,需要凭借一定的媒介,阿姨,你说呢?”

周怡面色变了。

因着身体孱弱的缘故,章文清很少与外界交流,她所用的东西都是自己精心准备的,要是真招鬼,早就招了,何必等到现在!!

她深深地开始思索起来。

等了两刻钟,竖立在清水中的筷子倒了下来,与碗撞击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

薛大师神情有些疲累,他将碗筷放到一旁,随后郑重其事地走到舒昕面前,“的确是我眼拙,多亏你了。”

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也怪他自己太自负,没有好好探查章文清的状况,才会让她多吃了这么多苦。

“只是,我想知道,你怎么能一眼就看出来?”

舒昕心里得意。

要不是自己有天份,否则年纪那么大了,师傅还会招自己做徒弟吗??

她谦虚道,“与生俱来的天赋,旁人学不来的。”

薛大师:“……”

呵呵!你行你说了算!

舒昕吃着吐司、喝着牛奶,一本正经地开口道,“昨晚我不是说过了,要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成绩,让你面上有光。我荒废了这么久,当然要抓紧时间。”

“业精于勤而荒于嬉,妈,别这么大惊小怪。”

罗淑仪:“……”

这些都是平时她教导舒昕的,现如今怎么听怎么别扭。

可女儿上进也是好事,她总不能反驳对方吧。

罗淑仪想了想,只交代道,“别太累了。”

说完,便恍恍惚惚地出去晨跑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消化女儿的改变。

舒昕忍俊不禁,见妈妈的背影消失,才慢条斯理地继续吃早饭。

同时,她源源不断地运转着体内的功法。

肉眼瞧不见的地方,五光十色的气流在周遭打转,旋即于汇成一股白芒,缓缓汇入舒昕的体内。

系统从未见过如此超自然的现象,他没忍住好奇心,直白地询问道,“这些气流是什么?”

果然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舒昕眼底深处浮出一抹怀念,对于系统,倒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是一门修炼功法,入门便要学会采气。”

“采气?”

系统觉得他又学到了一个新鲜词。

舒昕点头,“采气,便是从天地空间、日月星辰以及万物生灵中,将不同的能量采集到体内,补自身不足。”

师傅赠予的功法讲究天人合一,只有充实了自身的元气,才能加速这一境界的实现。

就算达不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学会采气,同样大有裨益。

上辈子,舒昕练习功法之时,年纪已经不小了。花了足足大半年的功夫,才摸索到了一点门道。

而如今,她有经验,加上根骨上佳,只片刻的功夫,就入了门。

系统似懂非懂,最后老实道,“我还是不明白。”

舒昕心底那淡淡的惆怅瞬间被冲散了,她揶揄道,“你只用明白,采气对我学习也大有裨益。”

咽下最后一口吐司,她站起身,回房间内开始学习。

商城内兑换了一年级到初三所有的课程,所谓万丈高楼平地起,她需要足够的时间打好基础。

系统本想着好好督促舒昕,却没想到对方如此自觉。

一时间,他心情愉悦极了。

罗淑仪围着小区跑了两圈,仍没从舒昕早起的震惊中回过神,可回家后,当她看见沉浸在书本中、心无旁骛学习的舒昕,再度风中凌乱了。

女儿……这回竟然是说真的!

她犹豫了半天,忍不住打断了舒昕,“学习重要,但也要劳逸结合啊。别太累了,爸妈会心疼的。”

舒昕扶额,所谓的慈母多败儿,大抵就是这么来的。

不过,这种被关怀的感觉,她真的太怀念了。

“妈,我知道了。不会太累的,你放心。”

罗淑仪忍不住摸了摸舒昕的头发,再也不打扰她。

*

不是每个人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所以,当机会降临在舒昕身上时,她格外珍惜。

整整一星期,她都坚持着苛刻的作息。

晨光熹微时,她便打坐采气,努力充实自身的元气。

空气中的能量薄弱后,她就埋头苦学,因着课程难度不高、自身也有基础的缘故,她已经学到了六年级的课程。

有时候不要小看小学的课程,延伸出来的知识内容,可以难倒大学生。

这一心好学的模样,完全改变了她在舒展呈与罗淑仪心中的形象。

罗淑仪本以为舒昕是心血来潮,顶多坚持一两天,就坚持不住了。

可没想到一日复一日,舒昕的态度始终如初。

她的心情也从一开始的欣慰、欣喜,变化到了如今的紧张、担忧。

这么学,不会把人学傻了吧!!

学习重要,但也要劳逸结合啊!!

可她的劝诫,根本没有用。

所以,当钱红带着舒薇上门来时,罗淑仪的态度别提有多热情了。

她连忙把舒昕从书房内拽了出来,“妈妈和你婶婶说会儿话,你陪着薇薇,别又一个人进去念书了,听见了吗?”

以往,舒昕调皮捣蛋,罗淑仪愁得很。

现在,舒昕严谨好学,罗淑仪还是愁得很。

舒昕连连点头,她带着舒薇去了客厅。

不仅如此,还给舒薇准备了不少零食水果。

上辈子,爸妈接连过世,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在叔叔婶婶家里度过的。

她和舒薇年纪相仿,关系不错。

“你妈今天怎么带着你来了?”

舒薇撇撇嘴,眼神里带着些许的抑郁之色,“上回许妤升学宴上,不就已经说好了,让你妈帮我俩补课。”

其实一个星期前就应该来了,但是妈妈受了惊吓,在家里好好休息了一段时间。

舒昕敏锐地察觉到了舒薇的情绪,她凑过去,“怎么了?不开心?”

舒薇到底还是个小孩子,这么一问,她就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自从妈妈知道怀孕后,她就有些不管我和姐姐了。你说,男孩真的那么重要吗?”

最近一段时间,好多人都在她的耳边说重男轻女。

连带着她也变得草木皆兵。

别人舒昕不敢保证,可婶婶的品行,她清楚的很。

见舒薇可怜巴巴的样子,她开口劝慰道,“怎么可能呢。你要知道,女人怀了孕,好多事情就不能做了,所以你才会觉得你妈不管你和你姐姐了。可是你想想,除了疏忽了一些,你妈在别的地方,还是对你一样的。”

“她怀孕已经很辛苦了,你要做的,就是多帮帮她,让她少操心一些。要是被她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一定会伤心的,我说的对不对?”

舒薇将信将疑,但心里到底是舒服了几分。

她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不气她就是了。”

舒昕哑然失笑。

果然是个孩子。

她正想要多说几句,可舒薇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视线落在装饰橱窗内,“诶,你家中间那层玻璃木马摆件,什么时候变成一个木头雕的动物了,看着一点也不舒服。”

她上回来舒昕家里时,就看中了那玻璃木马摆件。

甚至还央求着自己妈妈去外头买一个一模一样的。

可是跑遍了好多饰品店,也没能买到。

她嘟囔道,“早知道你们不要了,送给我也好啊。”

舒昕的视线落在木雕动物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缓缓从心底浮出,多看一眼,就多难受一分。

她不知道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从何而来,蹙着眉头,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橱窗旁。

愈发靠近那木雕,她就愈难受。

舒薇跟在舒昕后头,她探头看了木雕一眼,“这是个什么动物啊,我怎么没见过?还有,它四个蹄子下面,是垫的铜钱吗?细看着真像诶。”

舒昕闻言,脸色大变。

她下意识地想要把这木雕丢出去,可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收住了手。

最后,她脸色难看地对着舒薇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道题没做完,等会儿再来找你。”

不等舒薇回答,舒昕就快速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她将整个头埋入双腿间,任由思绪发散。

刚认识师傅的那一年,师傅带着她去处理一个阴魂。

阴魂作恶多端又狡诈异常,难觅行踪,很不好处理。

可师傅却轻松极了,“日后你若是碰到了同样的情况,只需要伪造一个小七关,让阴魂游弋此中,久而久之,阴魂自动会消散。”

“师傅,什么是小七关啊?小七关又怎么伪造啊?”

“人死后要过七关才能到达阴间,这七关分别是望乡关、饿鬼关、金鸡关、饿狗关、阎王关、衙差关、黄泉关。伪造小七关其实就是用七枚沾了童子眉的铜钱按照七关布阵,可以锁住一片空间。钱经万人手,阳气很重,加上童子眉,能抑制阴气流动。而阴魂的阴气不充,自然会日益消散,也就难以存活了。”

“如果阴魂着实厉害,便可将桃木制成动物摆件为引,加重阳气、抑制阴气。你可听懂了?”

“师傅真厉害啊。”

舒昕身体微颤,她本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小七关了,可没有想到,这种阵法竟然会出现在她的家里。

小七关锁住一片空间,她有理由相信,在她家里的这阵法,锁住的就是她整个家。

她的家里,自然不会有乱七八糟的阴魂,可这样的阵法,加上桃木制成的动物摆件,却是大大破坏了阴阳调和。

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

阴气骤然消散,阳气旺盛,这种尖锐的冲突,首先伤害的,就是家里唯一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