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份的西域南部，天很冷。
刘翠将乳白色的大衣整理了一下，胸口露出粉红色的毛衣。她的发型不再是青春秀丽的短发，而是稍稍留长了些，发梢接近肩膀。以前从不涂脂抹粉，如今知道适当地打扮打扮自己。年龄不小了，该有个心仪的人，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刚性有余、柔美不足。
刘翠挎着小包在几辆车之间转悠，她耐心地等待着陈默的出现。
下午四点，第一班次准时发车。刘翠没有见到陈默的影子。她不愿意去候车厅，就继续在停车场里徘徊。
不时看看手表，还把那件礼物拿出来瞧瞧，然后会心地一笑。这个天真的姑娘，稚嫩的心灵不曾被污染。
她要送给陈默的礼物是一把蒙古短剑，一尺来长，木制的剑鞘，剑柄上镶着类似钻石的晶体。
那是她在西安上大学时，有一年暑假，与同学结伴去内蒙古游玩时买的。刘翠一直把它珍藏在身边，既是工艺品，又可以防身。
那时，她就在心里许下一个愿，有朝一日找到自己心爱的人了，就有了依靠，不再需要这把短剑的保护，就把这把剑送给他。
来部队几年，她一直在找一个合适的受剑者，尽管有许多人想得到它，但她始终没有答应。最终，她决定把它送给陈默。她觉得只有陈默才配得上这把剑。
五点，第二班次发车。刘翠还没有见到陈默的影子。她心里有些着急，陈默是想什么时候走？怎么还不来？难道他买的最后一班的车次吗？那可就等苦了。
不过，晚一点从库拉出发也好，去得太早，到达迪山的时候还是凌晨，天没亮，又得去住宾馆。陈默应该是这样考虑的吧。
六点，第三班次的车出发了。依然没有见到陈默。
刘翠心想，那肯定就是坐最后一班车了，陈默这个人真沉得住气，遇事不着急，不到关键时刻，他是不会出现的。
刘翠还在给陈默找理由，也在给自己宽心。不过，她也有一丝担心，陈默会不会误车，是不是在来库拉的途中出现什么问题。她极力克制自己不要那样想，那不吉利。
六点半的时候，第四班的乘客开始陆续登车，陈默还没有来。
刘翠决定去候车厅看一看。她急匆匆跑进候车厅，里面的人不多，去往迪山方向的人都已经检票登车了。
刘翠又赶快返回停车场，车上的人已快坐满，还没有陈默的身影。刘翠真有点着急了。
六点五十分，车站的工作人员拿着小扩音器在喊：“发往迪山的最后一班车，马上就要开车了，没有登车的旅客请抓紧时间登车。”
刘翠望着检票口，已经没有人过来了，怎么还没见陈默。她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咬了咬嘴唇，看一看手表，18时55分。
晚上七点，最后一班车起动。陈默依然无影无踪。
此时，刘翠已在车站等了四个多小时。她呆呆地站在那里，目送那辆车缓缓驶出车站。她的心里拔凉拔凉的。
难道陈默是推迟了行程，明天再走？如果那样，还有机会。他会不会提前走呢？不会吧，一般人出门，只会推迟不会提前人，况且他也没有必要提前走，时间来得及啊。
刘翠再一次去候车厅转了一圈，里面空空荡荡。她无比失望地走出长途汽车站，那种茫然，那种无助，那种失落，那种无以言表的怨恨，都印在那张清纯娇嫩的脸上。
她感到身上有点冷，肚子还有点饿。陈默到底走没走呢？不会的，不会的。今天是1月22日，陈默明明说的是1月22日出发，他不会骗人的。
……
此时的陈默正躺在开往迪山的长途汽车上。车子已经跑了二十四个小时。天也快黑了。
1月21日那天，陈默去车站买票，他以为最近的车票不会紧张，不巧22日的车票卖完了，他想那就推迟一天，买23日的票，售票员告诉他，当天的票还剩下最后一张，问他要不要。
陈默想了想，索性就买了21日当天的车票，比预定计划提前了一天。
买好车票，库拉这个地方，没有什么人可以交心的，也不需要向什么人道别。与他关系最好的只有穆子旭了。可是穆子旭调到桐榆县去了。于是，他给穆子旭打了个电话，告知了自己的行程安排。
就这样，陈默坐上了21号从库拉到迪山的长途汽车。
真是造化弄人。刘翠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精心计划的方案竟然被陈默一闪念就全盘打破。
陈默躺在卧铺客车上，没有心思看书，只带了一个小录音机，偶尔听一听音乐。
他在想，两年以后，西域南部的铁路修到库拉市，就再也不用坐这种烦人的卧铺汽车了。
长途客车在路上颠簸五六个小时，就会停在路边的餐馆门前，餐馆的服务员出来争相拉客。
这些餐馆的老板，往往和汽车司机关系密切，哪一家餐馆与司机的关系好，司机就把车停在哪一家餐馆的门前。
这一车人都要就餐，老板就有赚头。对于这些汽车司机，老板往往好肉好菜善加款待，而且是免费的。
陈默坐的这辆车有三十多名乘客，他一个也不认识。想起昨天离开库拉时，自己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同事们都要上班，没有人送他，自己拎着包，坐出租车到的汽车站。看别的乘客有人送站，陈默的心里未免有些失落。
汽车经过三十多个小时的长途跋涉，终于驶进了迪山市。天已经亮了。
陈默把行李寄存在火车站，去售票厅准备买最近开往南京的车票。
从迪山开往南京的火车只有T54次特快，那是中国境内运行时间最长的一列客车，从迪山发往上海，据说是当年根据***总理的指示开通的，主要方便上海知青支边及返乡。
陈默在迪山市没有熟人，也没有提前买票。售票厅的窗口显示最近几天的票都没有了，要等到1月28日以后。
陈默不想在迪山耽搁，准备去找个票贩子买高价票。他突然想起来穆子旭曾说过，朱丽丽已经调到迪山市铁路局医院，如果找找她，或许可以帮上忙，何况她还有一个当处长的爸爸。
陈默找了个公用电话打给穆子旭，想问问能否请朱丽丽帮忙。穆子旭把朱丽丽的电话号码告诉陈默，让他自己联系。
（下一章：《冬日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