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一会儿，程依依抓着肚子上的衣服，咬住牙关，硬是走到巷子外边的路，找了一辆车坐上去。
“师傅，麻烦你，去仁爱医院，有多快就多快。”
司机看了一眼女子，脸色苍白没有血色。
“小姑娘，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程依依看着司机大叔和蔼可亲的样子，眼眶红了一些，但仍旧咬牙笑道：“嗯，肚子有点不舒服。”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呢，你们这一些年轻的女孩子，就是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你家人呢，你应该叫你爸爸妈妈出来陪着你上医院的嘛，别太为难自己。”
爸爸妈妈？
程依依手顿了顿，在眼睛里打转的眼泪夺眶而出，“叔叔，我没事儿，他们忙，我就是吃错了东西，肚子不舒服。叔叔，麻烦你快点儿吧，我有一些撑不住了，拜托你了，谢谢。”
司机大叔看着程依依咬牙痛苦的样子，他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了。
司机大叔用了比以往要快的速度，飞驰到医院去。
程依依下车以后，感觉有液体从大腿流了出来，霎时，她一阵发慌，拽着包包，颤颤巍巍走到医院门口。
这会儿，眼睛已经开始发黑，找不着路。
好在，刚好在大门口，碰到了一直照顾她妈妈的陈妈。
“呦，你这孩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就脸色这么苍白了呢，你这是怎么了呢，好好的，你怎么把自己给折腾成这样子啊你？”
陈妈扶着身子瘦弱的程依依，一脸着急。
程依依跟着她说了情况以后，陈妈没来得及多想，赶紧搀扶着程依依去了妇科那儿。
到了以后，陈妈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个状况，她这时，也才想起来，程依依已经结婚，上次还给她派了喜糖。
如果已经结婚，她有孩子也是一件特别正常的事情。
只不过令人费解，这孩子都已经身怀六甲了，这程家的人，还有她丈夫，怎么就让着她一个人出来了呢？
这也太危险了，万一来的途中出事了怎么办了呢？
陈妈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程依依，无奈的摇摇头，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女性的母爱来。
程依依看着眉头紧皱的李大夫，她之前几次孕检，都是这个大夫，自然就熟悉了。
程依依说话时，嘴唇都是发皱发白的，“李医生，我肚子里的宝宝怎么样子了？”
离了？
叶戈的手顿了一下，注视着程依依脸上认真的表情，“你是认真的？”
你是认真的？
程依依冷笑，微微颔首，逼视他的眼睛:“难道我还会拿这个来开玩笑吗？现在孩子已经没有了，我跟你之间唯一的牵绊消失，我们还有什么必要处一块，互相浪费彼此的人生的吗？没有必要了吧，长痛不如短痛，趁早离了干净，互不亏欠。”
孩子是他跟她之间唯一的牵绊？
是吗？
叶戈看着她，“我有说过孩子是我们之间的牵绊吗？”
“难道我们不是因为孩子结婚的？”
程依依一句话，让叶戈无话可说，沉默良久，将汤匙递到她的跟前:“先吃点东西。”
“离不离，一句话，给我个明确的答复。”
程依依眼睛目视前方，内心毫无波动。
现在，她只想用最残暴的方式，将要承受的痛苦降到最低。
她能做的也就是如此了。
“你要是不离也行，分居两年，自动解除婚姻关系，我可以等，你就未必了。”
叶戈听着程依依阴阳怪气的语调，总感觉这其中有什么误会，不过，现在不是跟她吵架的时候:
“你想离，我能阻止得了你吗？就算是想离，也得把你自己的身体养好了出院了，我们才能去民政局扯离婚证吧？我又不是总统，难道还能动用国家资源，让民政局的人到这里帮我们办了离婚证？”
“你想做的事情，难道还有人拦得住你？叶总，别太看低自己。”
“你倒是知道我的本事？看来，你对我挺了解的。”
“……”
叶戈重新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吃两口。”
程依依抿着唇，一动不动。
“你这样子，我没法答应你，不然，别人会说我是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只能跟自己的老婆享福，不能共苦。这一口锅，我不背。不吃，婚就不离。”
什么？
程依依有了反应，怒视看他，明知他这是激将法，还是气不过。
叶戈见她有了反应，又不厌其烦地把粥递到她的面前，程依依偏过头，口中说道:“吃不下，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我去给你找大夫。”
叶戈言罢，就要站起来往门外走。
程依依冷冰冰的一句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把他又给拽了回来。
“是吃不下，还是恶心我？”
男人重新坐回原位，看着她，最后一丝的耐心消失殆尽。
“您贵人事忙，再者，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个时候你不应该留在这里，应该去别的地方看着才是，我不算什么。”
程依依揶了一下被子，冷冷地说道。
叶戈从她的语气里，总算觉察出其中的暗语，“工作归工作，家庭归家庭，工作固然重要，依旧比不上家庭在我心中的分量。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
“什么满意不满意的，满意了又怎么样，不满意了又怎么样，迟早都是要离婚的，扯这些干什么？等我出院了，挑个吉利的日子，咱们就把离婚证扯了，省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看着烦。”
“行，挑个好日子，离了。”
他顺了她的意。
程依依发了通火，本以为他会跟自己对着干，这样就可以有理由和借口找茬，可是她现在说什么，他就应什么。
她完全没有着力点。
顿时，一句话都不想说。
叶戈拿捏住了她的点，目不转睛看着她，像是看透了她一样。
程依依这一回已经心死，就算被他再怎么打量观测，都无动于衷了。
两人又开始僵持起来。
程小婵的话打破现有的安静气氛，“奶奶，依依在这里。”
夫妇两抬眼看去，老太太步履蹒跚走过来，叶戈站起来，把椅子空出来，老太太看见程依依憔悴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脸，哽咽起来:
“好好的怎么就被人撞了呢？难不难受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啊？”
程依依看着老太太眼角的皱纹，紧紧咬着牙关，强颜欢笑:“外婆，没事，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好。”
程小婵站在叶戈的旁边，看着程依依，流下两滴眼泪:
“今早，我还说要给我的外甥煎个荷包蛋呢，都还没有吃一口，一眨眼，孩子就没了，真是天意弄人啊，太可怜了，我们依依。”
孩子？
程依依原本已经淡忘了孩子这一件事情，程小婵的提起，又让她怔了一下，在血淋淋的伤口上再划一刀，扯得她全身都疼。
一时无话。
“不怕不怕，头胎保不住是常有的事情，把身体养好了，迟早还会有的，小叶，你说是不是？”
老太太看着叶戈，叶戈眼神瞥了一眼程依依，嗯了一声，走过来坐下:“来，我喂你吃点东西。”
叶戈端起碗，把汤匙递到程依依的面前，老太太眼巴巴地看着，程依依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吃，对着叶戈这个人，没胃口。
不吃，老太太以为她的身体有问题，难免会担心。
“吃点，不然外婆会担心。”男人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她想什么，他都知道。
“怎么了？你吃不下东西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你？啊？哪里不舒服？我们去找医生过来，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事，外婆，我挺好的。”
程依依应付似的吃了几口，再也吃不下了。
老太太待在这里守了一会儿，便回去了。
老太太跟程小婵走以后，程依依倒头就睡，不想说话，不想动，更不想见人。
叶戈没说什么，看着她睡着以后，合上门，走到走廊外边，一个人站着，背影被走廊的光亮拖得老长，他随手点了一根烟夹在两指间。
香烟吐出来的烟雾，缓缓飘散在空中。
脑海里一直反复地浮现着一句话。
宝宝听见你的声音，就踢我的肚子，她不准我走了。
他的第一个孩子，要是没有这一次的事情，只要再等几个月就能呱呱坠地，睁开眼睛看世界。
如果是一个男孩，他可以教他打球教他敲鼓看着他长大成为一个男子汉。如果是一个女孩儿，他会把她带在自己的身边，寸步不离地看着她，等到她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时候，再放手。
可惜，老天爷没能让他如愿。
叶戈一想到这里，心口隐隐犯疼:“孩子，对不起，是爸爸没有保护好你和妈妈。如果还有机会，你还来找我们，好不好？”
李医生抬头看着程依依，无奈的叹一声，郑重地问道：“你是真的不把自己的身体健康放在心上是不是？这之前一直熬夜穿高跟也就算了，这一次，怎么就把自己给摔了呢？都是个当妈的人了，你还能够把自己给撞了，你也是心真大啊你。”
“我……”
程依依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一次的事情，之前李大夫嘱咐她的事情，她也都乖乖的听劝，再不穿高跟，也不熬夜，甚至手机电脑之类的电子产品，她都是能不碰就少碰，但是，这一次的事情，真的是一个意外。
她自己也是气糊涂了，根本就没有办法理性的控制自己的想法。
错在她。
同为母亲的李大夫，虽对程依依恼怒，但是她也知道女人家怀孕不容易，尤其是现在这样子的生活环境生活压力大，哪里有这么简单了呢。
李大夫看着程依依没有反驳，人看着也挺虚弱可怜的样子，就没再追究：
“我也不说你了，你自己的情况，我想着你自己也是清楚的。这一次，这一次，孩子算是命大的保住了，但是你这个当妈的也是要再这么折腾的话，我也是保不住你的，你明白了吗？”
“我知道，大夫，谢谢你，我知道。”
“行吧，你这两天就住院再观察观察，没问题了以后，你再出院，明白吗？”
“哎，好，我知道了。”
医生就离开，陈妈提着一些吃的走进来，看着程依依，忧心道：“你怎么样啊，你打电话叫你们家男人过来还是打电话叫你们家老太太过来呢？”
“你看，是吧，叶总不知道从哪个地方拈花惹草回来，还要怪我有毛病，我还没有怪你天天待在花丛里呢？谁是祖宗啊？”
程依依甩开他的手，走进浴室洗脸。
叶戈跟进去，当着她的面，把外套脱下来丢在一旁，程依依看着他，他道：“这事我可得证明自己的清白，今天，我唯一碰见的女人就只有你姐姐，不信你自己去找她。”
“所以呢？”程依依看他，面无表情。
叶戈望着她微怒的模样，淡笑，“这是你们这里沾到的香水味，你就帮我清干净了，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什么？
他拈花惹草沾来的味道，还要她帮洗了，真的当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对自己的丈夫拈花惹草无动于衷吗？
“行啊，让我帮你洗是吧，我等你走了以后，我直接丢了，反正不是我的，谁爱洗谁就去洗。”
“丢就丢呗，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
反正也值不了几个钱？
程依依看着他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不值几个钱，他的衣服都是成万上几十万的，不值几个钱，有钱就是浪，毛病！
“呵呵！”
程依依原本还觉得囧，被他这么一说，脸颊彻底烫了起来，她有些懊恼，拿开他的手:
“热的，闷的！”
叶戈不闹她，把东西拿出去，又折回来，程依依习惯了自己跟自己独处的日子，这房间里二十四小时都待着一个人，她还真的有一些不习惯。
赶他走的心思，又冒出来。
“要不你还是回去吧，你这么忙，肯定还有很多的事情没有处理完，我也不用别人陪，你赶紧走吧，忙你自己的事情，我一个人真的可以的。”
“我不走，已经跟助手说了，帮我把笔记本带过来，在这里跟在公司差不多。”
程依依眼巴巴看着叶戈坐下来，慢悠悠地削苹果，动作很熟练，三两下就削干净了。
“吃点饭后水果。”
程素心跟程依依又开始日常的拌嘴，而这个时，程依依眼睛却暗了下来，不像是以前一样顶回去。
程素心看着程依依异常的反应，眼神尖锐起来，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护士喊了一声叶先生，你来了，依依也在里边呢。
叶戈红着眼睛，走进去，看见程依依和醒来的程母。
病房的人闻声望去，程依依的心咯噔一下，程素心一脸茫然，陈阿姨看见气喘吁吁的叶戈，眉眼舒展开来：“程姐，你的好女婿来了，依依是个有福气的人呢，找了个这么好的丈夫，以后啊，你啊等着享福了你。”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