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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回 煮橄榄许氏催生子 送婢子匀婉未安心

许氏一听,急忙关切道:“谁病了?你病了?”她伸手试了试匀婉的额头,倒不甚烫,便稍放心了一点,嘴上依旧责备道:“我早说这里冻得慌,还没雪香阁的耳室暖和,让你多添些碳火,你偏不听!”

“她担心的是永年。”匀婉莞尔道,“前几日你到我这里,说天冷,孩子咳嗽的厉害,连带着喉咙痛得很。拂玉听见就告诉我她们家乡有这个法子,清咽消肿的,我遂请厨娘去晨晖门外买了些橄榄,把这东西做的甜烂易入口,给永年当点心吃,对嗓子也好。”

“哦,那我不吃啦。”许氏擦擦手,向后一靠,慢慢嚼着嘴里的果子。才消停片刻,她忍不住又发起愁来:“别怪我这个做娘的唠叨,你看你对别人的孩子都恁的上心,要是生个自己的娃娃,你得多疼他啊。”

匀婉一脸无所谓:“别人家的我疼,自己的就未必了。”

“甚么胡话,净瞎说!”许氏将口中的橄榄啐到银托里,一脸认真的叮嘱,“我话先撂这儿,明年你就十六了,以往我念你还小不打紧,今后可不同,你自己必须必须,必须得给我绷紧喽!”

“任天凭命吧,你再催,我顶多只能气胀了肚子。”匀婉很不耐烦,暗暗嘀咕道,“你如此捉急,无非是吃人家的醋,扯上我作甚。”

许氏瞪她一眼:“你做人家的媳妇,总不想着生男育女,反咬我吃谁的醋?”匀婉撇撇嘴,扭过脸去没接茬,许氏再扫向拂玉,拂玉立马垂下脑袋,尴尬的用筷子拨弄着橄榄。许氏双眉一竖,喊道:“是,我是吃她的醋,因为我替你不平!她那么龌龊的一个人,官家惦记她的好,你胜她百倍,官家却只偶尔照望,你是我女儿,我能咽地下这口气吗?”

匀婉听在耳朵里,目光一直盯着拂玉的手,拂玉亦不停的在锅里搅拌,未曾停住。

“你莫瞧官家嘴上不提子嗣之事,其实他看地极重。我昨儿个听尚服局的何典仗说,前年年初有玉清宫的道士上谏,宫城西边的墙比东边低,有碍多男之喜,大娘娘尚未表态,官家立马答应加高。”许氏自以为透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等了等,仍得不到回应,愈发恼火,“所以啊,官家至今无子,你若不抢头一个,被雪香阁那打脊败户的贼婆娘抢先,你岂非被她压的死死的!”

说完,又沉默许久。

见匀婉还不肯吱声,她不禁气道:“我的话你从不理会!”

匀婉柳眉微蹙,无奈的问向拂玉:“封藏用的锡瓶你取了吗?”

拂玉赶紧放下筷子,起身道:“奴婢忘记了,这就去取。”然后匆匆退下。

待她离开,匀婉才说:“我也告诉你多少次,咱们娘俩之间的话,避开外人比较安稳,你不是同样没理会过?”

许氏耷拉着脸说:“那怎么?逼急了,这些话当着官家我也没在怕的,不似你,遮遮掩掩,仿佛咱们背地里尽商讨见不得人的勾当。”

匀婉很是不以为然,顶撞道:“你若真有那胆量,扒开官家耳朵念经去,看他会不会布施你一儿半子。”

许氏闻言,猛锤三下大腿,怒道:“我生养的这个好女儿,打开门都以为是真武大帝身旁献青莲的玉女,他们哪晓得,合上门她就化作前世的讨债婆,想破头的拉拢外人寻我晦气!你...哎呀呀...”

她正骂在兴头上,忽然住口,匀婉疑惑的向她打量,却发现她捂着胸口皱着眉,脸色变得黑红,嘴里闷闷的直喊不舒服。匀婉吓得慌了神,幸而她知许氏近来叫嚷的愈发不知收敛,夜里又常被折腾的睡不安稳,估摸现在也是气冲了心,遂能快快镇定,急忙帮她拍背顺气,并唤个宫女进屋去传太医。

宫女离开一阵子,许氏的胸闷在拍打下亦缓和很多,她望了匀琬一眼,瘪鼓着嘴不再言语。她不开口,匀婉权当瞧不见,一门心思继续拍背。

过了会儿拂玉领太医回来,大约诊断一番,交代是心郁气结所致,只须着重疏肝解郁,别再无谓发火,顺带服用些理气和中的汤药即可。又兼许氏不喜欢喝苦药,便嘱咐拂玉泡几壶陈皮橘络茶,多吃点亦有效果。

拂玉送走太医,顺手去外头备茶,匀婉边替许氏捶肩边轻轻叹气。许氏略有不满的说:“又没甚大不了的,叫什么太医,被外人知道,岂不是给她折来怄我?”

“那你不如搬出来罢。”

许氏便问:“怎么同官家讲?是她把我讨过去的,到时定会拼命夸自己怎么善待我,你让官家信谁?你若比她长脸倒能闹上一闹,可惜你就在屋里躲着,日子一久,官家哪儿记得你——海蚌撬不开,鬼晓得里头有没有珠子——再搞得我反被她乱咬一通,竟显得我无故挑她理似的。”

匀婉见她无论谈什么都死活绕不开争宠,实在懒得接话,时间长一点,才低声喃喃道:“假使永年肯搬出去,大概会方便许多,可杨美人真没亏待他,且她与遂国夫人亲走得更近...”

每当关系变得稍稍复杂,许氏即变得不甚热心。她待胸口彻底舒缓过来,便从榻上站起身,伸伸懒腰,使劲打了个嗝,长长“吁”道:“哎呦,我这口闷气呦。”她在房间里背着手踱来踱去,一会儿瞄窗外,一会儿瞅匀婉,酸溜溜的说:“你瞧,若一开始孩子能留在你身边,再没这等糟心事。”

匀婉明白她又在嫌自己无用,便打岔:“已然如此,不如想想以后如何是好。”

许氏亦不愿再发火,惟有作罢,愁煞煞感叹道:“平日里就觉得尚美人傻,现在想更觉得,有孩子自己不养,竟甘心替杨婠去求,姊妹情深到这份上,全不知为地甚么。”

匀婉难以赞同:“即使远在角楼,见不到皇帝,扫洒一辈子的宫婢都清楚,真傻的人哪来能耐在最失意的时刻把最得宠的女人收进自己阁子里,况且还是官家亲自下得令。”

许氏直觉她的话不中听,更没法高兴了:“你究竟是不是我养大的,变着法奚落我?”

“我怎是奚落你?”匀婉和缓一笑,“我是变着法告诉你,你比她们有福,不需察言观色,虑以下人罢了。”

许氏厌烦的挥挥手:“我不懂什么下人不下人的,总之打今天起,她杨婠要我夜里睡不安生,我就让她陪着我不安生,瞧好吧。”

话音未落,匀婉一把将许氏的手拉到怀里,扯得许氏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你作甚么?”许氏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