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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回 宝殿门外命妇受册 御酒案前鬼胎多疑

腊月初九,封丘巷。

东京宫城东土市子向北,有个(旧)封丘门。别的城楼皆是三层瓮城折曲开门,惟独南薰门、新郑门、新宋门和它是直门两重,因是四个皇城正门之故,得为东南西北四条御街留一条道。这个封丘巷,则是位于旧封丘门与新封丘门之间。

巷子里有个茶肆,没有像御街东的李四分茶,相国寺的丁家素茶一般有名有号,只直白的叫封丘巷茶肆而已。

茶肆无名也有名。传闻太祖称帝前,鲁国公范质尚为后唐的户部侍郎,他曾在此茶肆遇见一义鬼,鬼为劝诫他成为大官以后,记得务必要整治酷吏,遂夺取了他手上写着“大暑去酷吏,清风来故人”的扇子。

至后周太祖建国,范质见到周太祖,便建言“如今的律例条目繁杂,轻判重判毫无根据,才会让奸吏有机可乘”,于是与周太祖商议,定下《显德刑律统类》,也就是如今大宋所用《刑统》的初本。是以东京城内的太学学生,富家子弟,经常聚在这儿,或读邸报(官方报纸),或听话本,评议朝臣,谈论国政。

这日,范仲淹身着常服前来点茶汤,正巧便碰到一群仕子拿着几叠纸,围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聊天。他故意挑了个靠近他们的位置坐下,想听听他们在聊什么,顺道叫了一盏冬日新添的七宝擂茶取取暖。

但闻一人质疑道:“你消息可不可靠,这‘近者臣’是谁,写得不清不楚,怎叫人信?”

那人讥讽道:“王兄,大凡邸报言朝中事,也不过是‘臣某言’‘臣某言’的,‘某’是谁亦从未讲明,你却尽信,到小生这里你为何就不信了?”

‘王兄’辩驳道:“邸报中的‘臣某’,好歹确有其人,否则进奏院不敢乱写,但你这从书肆流布出来的‘近者臣’,有没有真人都不知!”

赵祯来到后殿,才坐下,已有内侍告诉他庞籍在朵殿恭候多时。

周成奉替他整理着仪容,他深吸一口气,沉沉问一句:“没有别的班次在他之前上奏吗?”

“原本范(讽)大人在他之前,但临时有事先出宫了。”

私贷属她思虑不周,但囤粮的人她早就考虑到了。

毕竟,起初放粮,她爹都不大情愿,想必别的大姓亦是如此。但她不懂,这些粮斛压在手里,百姓买不起,难道不是迟早要放吗,到底他们在气什么?遂娇哼一声说:“尽是些豪民,官家才懒得理会,朝臣呢,爹爹可有提及?”

采薰往下看着信,面露难色。“这...这...”她支支吾吾,不敢继续念。

“怎的?”馥芝一愣,“难不成还有人吹毛求疵?”

采薰深吸一口气,将信合上说:“据称开封府判官庞籍很是气愤,扬言要到官家面前告娘子的状...”

腊月初八,早,宝殿门外。

因是册命而非纳娶,且无册宝可授予,便按照开国以来三朝的传统,礼仪一切从简。待接近尾声,沈氏便以太妃之尊,率匀婉,俞馨,换下袆(hui)衣褕(yu)翟,改穿常服,由内侍和尚仪局司赞①引着,准备用常礼拜谢帝后与杨太后。

至于赵从演献上的两个美女,只得了个红霞帔②的名号,根本没资格与那三位站在一起。

沈氏在心中感叹幸好从简,否则打昨夜起就得先忙着接见一众外命妇,然后睁开眼便要准备开始一拜再拜,等侍中宣读制书,接受表贺。这么冷的日子,站也得站半天,她的身子可不比年轻人,根本熬不住。

赵祯很体谅她的年纪,快快让她们入殿就坐了。

颢蓁虽擅自更改了省安的程序,但这时候依然是杨太后位于高座。

沈氏举杯饮酒,抬眼不经意的打量上首三人,安静的感受着殿里尴尬而拘束的气氛。回到皇城五天,该了解的情形差不多了解遍了,不过多是从杨太后的口中。真真假假,她不尽信但懒得分辨,说到底,除了与他私会的那个后生何时能入玉清昭应宫之外,别的东西她根本不在意。

她仔细端详着赵祯柔和无害的脸庞,在此之前,她草草的见过赵祯一次,是在他带领后宫到崇真寺为章献祈福的时候,距今一年多点罢了。相较之下,如今他的眉宇间,似乎成熟稳重了许多,且与先帝的举止态度越来越相似,只是更儒雅清俊一些。

正是这份儒雅,才在某种程度上让他们三人的关系,显得不至太紧张,亦令在场的妃嫔们可以稍稍松口气。

除了馥芝,她一直在担心那个叫做庞籍的判官的弹劾。

起初,她对一个小小判官的喜怒毫不在意,可托人打听之下,才晓得他在朝中深得夏竦器重。夏竦早前和晏殊,吕夷简,陈尧佐,范雍,赵稹等人一同被贬,暂且管不动京中事,但又说他的仕途多是三朝元老薛奎举荐的,这就有些麻烦了。

薛奎曾任知开封府事,那庞籍的反应,是否代表了薛奎一派的意思?

正在忧心,忽听有人小声唤她:“姐姐?”

馥芝一惊,发现是杨婠端着酒盏在看她,再一回头,原来众人都举着酒盏要饮未饮,显然是在等她。她赶紧把桌上的杯子拿起来,讪笑着喝下。

颢蓁瞧她失魂落魄的模样,冷哼了一声,赵祯半句话都没说,只有杨太后关心的问:“你可是不舒坦,在外头受寒了?”

馥芝下意识的摇摇头,又赶紧点点头。

“姐姐受寒了?”杨婠柔声关怀着,眼睛看向赵祯。

搁以前,他必会让她快快回穆清阁,遣御医探视,可现在,他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