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凌卓然好象想到了什么，他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了，他的脸，也早就已经被泪水打湿。
林宇飞叹了口气，点了一根烟递给他。
凌卓然颤抖着手接过来，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又狠狠地吐了出来，仿佛想要吐出心中所有不好的情绪。
努力地平复着自己的气息，凌卓然又开了口：“做这些工作的收入很低，低到就算她同时打两份工，也仅仅只能让她维护自己最低生活所需的同时，只能多出很少很少的一点钱，根本不够再负担我那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几乎是巨额的生活费。
“但是，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放弃我，没有放弃我这个跟她没有一点血缘的硬赖上来的弟弟，没有放弃我这个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极难背负的吸血虫！
“奶奶的医疗费有房租可用，暂时不用费心，但是她还有弟弟要养。所以她开始精打细算，她放弃了自己一开始在郊外租的一间民房，和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合租了一个狭小的地下室。”
说到这里，凌卓然突然莫名地笑了一下：“飞哥你知道吗？当我知道姐姐曾经住过地下室的时候，也不知道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我曾专门去那个地下室看过一眼。然后又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那个曾经和姐姐一起合租的北漂女孩。
“那女孩说，姐姐当时和她合租的原因只有一个：住在那个地下室，比以前的那间民房，离她上班的地方，每天可以省下两块钱的公交车费！
“那个地下室，放了两张单人床以后，加起来的空余面积，只有不到三个平方米，进门以后，就只能直接上床，连多一张的小板凳都没有。
“那个地下室，阴暗、潮湿、甚至于是有些森寒，比起我所见过的水牢，也只是少了一屋子的水而已。
“就算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都不可能舍得让自己家的一只鸡、一条狗去住那样的地方。而我的姐姐，就在那样的地方，住了将近十个月。
“那个女孩告诉我说，为了省钱，姐姐几乎每天只吃馒头，就着几根咸菜。她喜欢吃辣，可是她连最基本的油泼辣子她都舍不得，她说菜油很贵的，辣子也不便宜。实在馋急了，她就买点辣椒面拌点盐用馒头沾着吃。
“然而就算是这样，每个月五百美金的生活费，她也从来没有少给过我一分。她自己省下来的钱不够，她就从奶奶以前存在银行里的卡上补齐以后打给我。而她自己，却在那段时间落下了一身的小毛病。
“我后来大概算了一下她那段时间的收入和支出，她没有从那张卡上取出过一分钱用到自己身上。因为她还需要赚钱，因为医生曾经说过，如果有更好的医疗条件的话，奶奶或许有那么百分之几的可能会苏醒！”
凌卓然脸上又爬满了泪水，而林宇飞，已是震惊得有些变色了，他有些麻木地听凌卓然继续说道：“那个女孩子跟我说了很多很多姐姐那时候的事情。她说姐姐从来没有跟她诉过苦，但是她知道，姐姐晚上常常一个人躲在被子哭。却又怕影响到那个女孩，她只是无声地抽泣，从不会哭出声来。
“只有一次，那是在她们同住期间，姐姐唯一的一次失态，所以那女孩子记得很清楚。
“那天晚上，姐姐回去的时候，破天荒地买了一小瓶二锅头，非要跟那个女孩喝酒，女孩说她对酒精过敏，姐姐就一个人喝。
“可能是心里憋得太厉害了，姐姐没喝几口就醉了，然后就开始嚎啕大哭。她哭着说她想奶奶，想阿卓，说她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她说她有时候坚持不住的时候，真的想过要堕落，干脆找个有钱人做小三算了，这样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她说可是不行啊，如果这样的话，奶奶病好了以后，会骂她的；阿卓知道她出卖自己供他上学的话，会崩溃的。
“她说她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奶奶和阿卓了，如果出卖了自己，奶奶和阿卓不要她了的话，她怎么活呀。
“所以就算是再苦再累再难，她也得坚持下去，她还有奶奶要养，有弟弟要养，不坚持怎么办呢？”
凌卓然吸了吸鼻子，林宇飞抽了张纸巾递给他，却没发现，他自己的眼眶，也有些发红。
凌卓然嗡着声音，苦涩地说道：“后来，姐姐大声喊道：‘小卓卓，生日快乐！’，然后，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喊：‘小卓卓，姐姐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