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凌霄心情有些复杂。他起初以为那是抹茶，吃了一口后差点吐出来。想起冬眠前吃过的种种美味，他不禁对眼前的女孩心生同情。
“对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叫你出来吗？”苏明问。
“你说有重要的事情要问我。”
“对。毕竟你现在‘进组’了。跟我一起混，以后肯定是要去第二层的。”苏明摆出一副大姐大的姿态，“在那里遭遇的都是真正的战斗，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所以，我必须确认我的搭档是值得托付生命的，我得清楚你的来历，你的过往……”
叶凌霄说：“这些我早就告诉过你吧。”
“有吗？”
“有啊。刚认识你的时候就说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生于2016年，冬眠前在一所大学的物理系读书，因为癌症冬眠，醒来后就到了这个神奇的地方。”
苏明微笑着摇摇头，用手指指着他：“不，你没说真话。”
叶凌霄有些火大。他很讨厌这个年龄的小孩用中二的口气讲话，但她总归算是自己的甲方，还是真正的超能力者，所以他只好把火气憋了回去。
“我没骗你，履历里都写得清清楚楚，你可以去公安局查。”
“嗯，我查过，你的工作履历都没错。但你可一点都不普通。”
“噢？哪里不普通了。”
“一般的冬眠者，尤其是无能力者，面对我们这些进化者都会有自卑感，恐惧感。青训所特地为此开了心理治疗室，还有人因此被送出通天塔的。”苏明说，“但从你身上没有这种感觉。”
“谁说没有的。”叶凌霄皱着眉头吃了一勺冰淇淋，“每天跟你们这些两脚核弹相处，我都快神经衰弱了。你随便泄漏点啥，我就小命不保。”
“是啊。每年的事故很多的，我也搞砸过，因此冬眠者和无能力者见我就躲。可你却敢跟我优哉游哉地吃冰淇淋。怎么说呢，你好像有一种……一种直面生死的勇气。”苏明说，“就连战斗预科班都很难看到你这种人。”
“多谢夸奖。”叶凌霄说，“我不像有些人把进化者神化或妖魔化，如果只把你们当做危险的武器，或是剧毒试剂之类的，小心相处，心态就会平和很多。”
“不，不完全是这样。”苏明说，“我感觉你答应帮我，是因为你别有目的……不惜生命也要达到的目的。”
“哈哈，你看电影看多了吧。我就一普通人而已。”
“你的姐姐……叫叶凌云，对吗？”
叶凌霄心里一惊，仿佛被闪电击中。
她……怎么会知道？
“哈哈，吓到你了？”苏明笑了起来，“其实我也有事情瞒着你。我父母都是搞货运的，常年在通天塔和木星之间往返，那天在太空发现你的冬眠舱，就把你捞回来了。哦对了，那时我刚好在船上实习。”
叶凌霄紧张起来：“你看到什么了？”
“你的真名，履历，身高体重血型，还有……”苏明压低了声音，“……密涅瓦计划。”
听到这个名词，叶凌霄感到手心渗出汗来。
“密涅瓦计划，于公元2035年启动，计划内容历史书上没有记载。但2112年的公元遗民叛乱事件，导致数十万人死亡的新月带战争，还有毁灭人类一半人口的‘审判日’事件，据说都与密涅瓦计划有关……”苏明托着下巴，望着叶凌霄的眼睛，“这个计划是干什么的，你能告诉我吗？”
这下糟了。叶凌霄想。叛乱事件发生后，世界政府一直试图把计划的参与者赶尽杀绝，一旦身份暴露，自己就处于危险之中。可对面是怪物一般的甲级进化者，打是打不过的，现在只能……
他缓缓把左手的冰淇淋放下，右手突然暴起，把桌子猛力一掀，试图趁乱逃跑。
但他失败了。刹那间，苏明一只手拍在桌上，硬生生地把才刚跳离地面几厘米的桌子给摁了回去。看上去白皙纤细的手，力气竟然比叶凌霄半边身子的爆发力还大。
“进化者的人体构造和旧人类完全不同。他们的新陈代谢比旧人类快20多倍，骨骼的强度、肌肉力量大十倍以上，思维和反应速度大幅提升，皮肤可以耐受数十秒的火焰灼烧……”叶凌霄想起青训所里老师的话，叹了口气。
“好吧，算我倒霉。”叶凌霄往座椅里一瘫，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你报警吧。”
苏明使劲摇摇头：“我不会报警，只是……想听听你的故事而已。”
叶凌霄一脸怀疑地看着她。
“别这样瞪着我。如果想干掉你，我早就下手了。”
“你的目的是什么？”
“都说了，只是想听你的故事——你以前的人生，密涅瓦计划，叛乱，‘审判日’，还有……”苏明轻轻握住他的手，“关于‘穹顶’的一切。”
量子电动力学是物理系公认最难的本科课程之一。在习题课上，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只稀稀拉拉地坐了十几人。课时还没过半，就已经有人体力不支趴倒在桌上。
“看来大家已经累了。那么，我们来讲一点题外话吧，一个所有科学家都避不开的问题。”白发苍苍的老师放下粉笔，扫视着全场。
“科学，有极限吗？
“没有？嗯？大家都说没有。看来大家的马哲学得非常好，赵老师应该会很高兴（笑）。但如果把问题换一下，人类对科学的认知，有极限吗？
“这次就没那么好回答了吧？其实我也没有答案。自21世纪以来，基础科学再也没有像相对论、量子力学那样的重大理论突破。科学变得越来越复杂，学科分类也变得越来越琐碎。一方面，这是因为实验越来越难做，诸如超弦这样的理论都无法被验证；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们只有原始人的大脑。
“20世纪初，某个科学领域的大师，比如爱因斯坦这样的，发表最重要成果的平均年龄只有31岁；今天，这个数字是46岁，而其中可能有20年都在‘爬上巨人的肩膀’，就像在座各位一样。照此推断，总有一天，人类短暂的一生将无法满足科学的需求。人类的大脑，将无法学习全部所需的知识。那时候，人类对科学的认知就走到了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