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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膝夹紧,楚夫人的脖子被夹在其中,也不知哪一处的骨骼都发出了承受不住的脆响。

此时此刻,她若不赶紧挣脱出来,下场只有一个,颈骨会被扭断。

楚夫人一手朝上,目标是白牡嵘的腿,她手指间寒光闪烁,是她得意的大杀器。

白牡嵘立时扣住她的手,双膝再次施力,楚夫人承受不住,一脚抬起踹在墙垛上,身体翻起。带着白牡嵘,两个人在半空之中翻了过去。

后背砸地,为避免自己摔得太严重,白牡嵘不得不放松双膝的力量,楚夫人也得此挣脱。

不敢有丝毫放松停顿,一手撑地再次起身,而楚夫人的腿也凌空飞来。

来不及躲避,她直接以手臂阻挡,之后被逼得后退两步,楚夫人再次跳过来。

她身在半空,寒光闪现的手先她一步,直奔白牡嵘的脸。

白牡嵘亦飞身迎上,弯下双腿,她从楚夫人身下掠过,手中细箭擦着她的腹部而过。而她的手也落在了她的肩颈一侧,只觉得肩颈发热,然后楚夫人身上的血也喷溅到了她的脸上。

两个人上下交错而过,又同时返身迎向对方,狭窄的城墙上,她们两个人辗转腾挪。黑夜之中,几次险险的转到了城墙外,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一样。

楚郁已经解决了那几个亲兵,他单手撑着墙垛,一边看着那两个人,眉峰紧蹙,不知是因为焦急,亦或是身体不适。

寒风吹袭,尤其这高处更是冷的不得了。城里城外,打杀声似乎比刚刚小了许多。火光跳跃,迎着寒风飘来的,是一股血腥味儿。

他双腿似有些站不稳,最后身体晃动,整个人靠在了墙垛上。

眼见着白牡嵘和楚夫人再次不顾一切的拼刺一处,他挪动脚步,想要过去。

就在此时,那两个人分开又跃起,楚夫人一脚蹬在墙垛上,看着奔她而来的白牡嵘,她直接朝着城墙外跳了过去。

白牡嵘想都没想就也跟着跃了过去,楚郁大惊,“慕容。”

几步奔过去,但已来不及,那两个人已经从高高的城墙上掉了下去。

探身往城墙下看,底下黑乎乎的,寒风从下面灌上来,根本就看不到她们两个人的身影。

楚郁深吸口气,随即转身把之前白牡嵘扔到墙垛上的狐裘披风抓在手里,之后便也翻身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太高了,尽管楚郁尽力提气,但是仍旧很难控制身体,最后直接砸在了积雪之中。这种高度掉下来,和砸在石头上没什么区别。

楚郁弯身卧在积雪之中,只觉得气血上涌。他的身体出了很大的问题,他已有所猜测,此时此刻更是确定了这种猜测,怕是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耳朵里则是一片轰鸣,喉咙里也不知有什么东西在滑动,刺得他痒痒的。

就在这时,一股温热的东西喷到了他的脸侧眼皮上,楚郁闭了闭眼睛,缓缓的抬手,在他自己的脸颊上摸了一把。

抬起手,漆黑的夜色中,他手指上黏黏糊糊,虽是看不太清楚,但也知道那是什么,是血。

“慕容?”撑着积雪迅速起身,楚郁环视四周,却在距离两三米外的墙根底下看到一个半跪在地上的人影。

眼前发花,楚郁深吸口气,把自己胸肺间的不适尽力往下压,随后朝着那边爬着挪了过去。

“慕容?”他又叫了一声,但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爬动之时手正好摸到了从上头掉落下来的一支箭矢,抓在手里,他继续朝着那边爬动。

终于,到了近前,他握紧手中的箭矢,“慕容?”

半跪在那儿的人终于动了,身体一歪就栽在了积雪上,压在后背处的积雪很快被染成了红色的,是她身体里流出来的血。

“我还活着呢。”白牡嵘栽在那儿难以动弹,全身的肌肉好像都在抽筋一样。

楚郁松了一口气,扔了手里的箭矢,他迅速的朝着白牡嵘爬过去,把她拽起来,然后将另一只手里抓着的狐裘披风裹在了她身上。

手碰到了积雪,都湿乎乎的,血腥味儿扑鼻。

“受伤了。”他问了一句,同时看向四周,墙根底下,还有一个人趴在那儿,应当就是他嫂子了。

“嗯,刚刚也没觉得疼,这会儿却觉得好疼。”前胸后背还有脸和后脑勺,都在疼。

“先离开这儿吧。”楚郁强撑着起身,顺便把她拽起来。两个人其实都颤颤悠悠,但一时之间自己似乎并没有感觉。

只是楚郁在站起来之后,只觉得胸肺之间一股气顶了上来。他尽力压制却根本没压制住,随后一口血从他嘴里喷出来,他直接就跪在了那儿。

白牡嵘也被他扯倒,俩人都重新栽倒在雪地之中,她一手托住他的下巴,另一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就说你别提气动武,要你待在暗处看热闹就行了,非得跑出来嘚瑟。这回好了,一口老血喷出来,你觉得舒坦了?”

楚郁说不上来话,胸肺和喉咙里皆火烧火燎的,任凭白牡嵘训斥,他没任何反驳之力。

“在这儿待着吧,先别走动了。”扯着他身上的狐裘披风包裹住他,白牡嵘一边抓了一把干净的雪在他嘴边和喉咙上都擦了擦,希望能让他舒服些。

转眼看向墙根底下,楚夫人就窝在那儿,头已经没了。

她身体疼的,已经顾不上爽了,想杀她,太难了。

抬起自己的右手看了看,手背手臂上都是血,衣服被划开,伤口纵横交错的。她若是再慢点儿,就得被楚夫人改了花刀儿了。

楚郁好像气竭了一样,白牡嵘不断的拍他的后背,好半晌他又吐出一口血来。急促的呼吸,恍若溺水之人终于得到了空气。

“好了,血吐出来就好了。”白牡嵘长舒口气,他要是真背过气去,她还真不知怎样能把他救回来。

“我是不是活不了多久了。”楚郁抬手,擦掉自己嘴边的血还有雪水,他知道自己此时必然一塌糊涂,毫无风采可言。

“谁说的?你还能活很久。当然了,前提是你必须得听话。就像现在这样,告诉你不能动武你却偏偏反着来,那肯定是活不长了。”站起身,白牡嵘往城门的方向看,但城墙有弧度,根本就看不到城门方向。

却是眼下天色渐明,新的一天已经来临,远山白雪皑皑,接近南城门的官道上,原本白色的官道已经成了红色的。落地的血迅速的被冻成了冰,那里就像是一条燃烧着红炭的道路,谁走上去,都会被烧的飞灰烟灭。

尸体以各种造型的躺在冰雪之中,那七扭八弯的姿势,是他们生命最后一刻的定格,倒是像浮雕壁画一样。

再看卧在墙根底下的楚夫人,她死的也别具一格,如果她能提早知道自己死时会像狗一样,不知会不会哭一场?

让楚郁坐着,她则站起身,抬手在自己的鼻子上摸了一把,摸下一片血冰碴儿来。

她这鼻子、、、似乎坏掉了。

太冷了,她已经没什么知觉了,这鼻子,该不会被割掉了一半儿吧?

吸了吸气,通过呼吸,好像是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朝着楚夫人的尸体走过去,她身体佝偻着趴在城墙根底下,但是头却在脚边摆着的。

一双眼睛瞪得大,虽是死不瞑目,但那眼珠子里仍旧充满了嗜血和疯狂。

俯身,把楚夫人的头揪了起来,转过身,楚郁正在看着她。

“虽说这是你嫂子,但没办法,于我夷南来说她是害死金刚的罪魁祸首。而且,用她,能给你脱罪。”大梁的朝堂之上,人人说起楚郁都是叛贼。他如今放弃玄甲军,就等于案板上的鱼肉。朝堂上那些人,不知会发表什么样的说法。

所以,这楚夫人就能起到大用处了,真正的叛贼,是她。

楚郁的脸上却并没有轻松之色,可见,他对于自己的今后,并没有太乐观。甚至,他好像都没想过太多。

拎着楚夫人的头,白牡嵘晃晃悠悠的走回楚郁身边,用另一只手把他扶起来,两个人从积雪堆中跋涉出去,走向南城门。

战争已经结束,满地都是血冰和尸体,踏上由血冻成的地面,脚底都打滑。

冻得七扭八弯的尸体则正在被清理,夷南军瞧见白牡嵘出现,立即迎了上来。

“来吧,把这颗头插在城门外。”将楚夫人的人头扔过去,这个罪人,她当定了。

夷南兵接过,满身的血却挡不住笑,金刚的大仇报了,憋屈了好几个月,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

踩着滑溜溜的冰绕过奇形怪状的尸体,两个人进城,弃械投降的玄甲军在城内跪了一溜。

而有几个原本是玄甲军中的副将还有谋士,却正在与扮成夷南军的苏家军人员在说话。

一眼看过去,白牡嵘清点了一下人数,又看了看那几个人的脸,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

这几个人她都见过啊,昨天在城府的主厅里,和楚夫人用饭又给出主意的那几个。除了那块头很大,有勇无脑的关将军之外,另外四个都在。

好嘛,敢情这四个都是奸细,亏得楚夫人自诩聪明,原来早就已经陷入贼窝了。

不过,这四个人隐藏的可真深,再看他们当下那表情神态,果然和昨天大不一样。

这就是天生适合做间谍的,想想昨天他们的样子,居然没有一点有破绽,整个就是一窝傻子。

楚郁也看到了,不过却没说什么。他最初直觉这几个人无头脑,心术不正,所以不予接近。楚夫人提拔他们,他还曾反对过。

他的直觉是对的,但也不得不承认宇文玠厉害,早早的就安排了这一手。这几个人,在玄甲军中都已有很多年了。有些立下的战功也是真的,而那个谋士,也直接参与了关门小镇围困宋子非的计划。

他们不止演的像,而且,为了博取信任,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正好大杨和一伙夷南兵过来,满身都是血,衣服下摆都冻得成了硬片。

“小姐,你没事吧?”大杨叫人把楚郁扶过去,一边问道。

“没事。”把狐裘披风掀起来看了看自己,她的衣服也一样,厚厚的棉衣都被冻透了,都是血。有楚夫人的,也有她自己的。

“小姐,你受伤了。”看她把披风掀起来,大杨才瞧见她的衣服多处被划开,白色的棉花都染成了红色的了。

“死不了。”最疼的是后颈,好像肉都被掀开了一样。她这后背本来就伤痕累累,这回好,伤上加伤。但好在,她的脑袋没有被人扯下去。

就在这时,城门内外假扮成夷南军的苏家军都朝着城门外走去,步履匆匆,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白牡嵘看过去,随后也转身跟着走出了城门。

城外的官道上,一行队伍缓缓而来,一辆被包裹的十分严密的马车在其中。这路不好走,马儿走在上面都打滑。

看了看那些前后骑在马背上的人,白牡嵘就知道是谁了,这家伙还真跑来了。

这么冷的天儿,他往这断珠城跑,纯粹是找死。

从人群中走出去,那队伍也到了近前,前面的护卫避让开,让出了一条路来给白牡嵘。

她没做任何停留的走过去,护卫放了一把上马凳,她踩着就上了车辕,之后弯身进了马车。

马车里暖融融的,四个小型的暖炉矗立在四角,门窗内外都包裹住了,不让外面有一丝的风透进来。

一个人坐在这马车里,正是那个怕冷的人。

看着她走进来,刚要说话,白牡嵘就直接腿一软跪了下去。

宇文玠迅速的把她抱起来,那软的没一点力气的人立即连声喊疼,逼得他不得不撒手。

“哪儿伤了?”把她身上厚重的狐裘披风解下来,披风内侧都是血,她的衣服也被划得都露了棉花。血从这么厚的棉衣里渗透出来,可见她伤成了什么样儿。

“也不知道哪儿伤了,太冷了,我的神经都被冻住了。”一直撑着,到了这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才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