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小豆吓了一跳，慌忙坐起来说道：“那个……太突然……不是，我还没算完呢，你先睡吧……”
炎云不管那些，拽过兽皮就往他身上按。
“明天再算吧，这些天你太累了。”
巫小豆手忙脚乱地爬到另一边，“我想撒尿……千虎，千虎，滚进来！”
帐篷一掀，千虎一步跨了进来。
“师尊，什么事啊？”
巫小豆面色古怪，挤着眼说道：“你今晚还是在这里睡觉，和炎云一起保护我……”
千虎大吃一惊，忽地看了看炎云，然后撒腿就跑。
巫小豆大怒，“千虎你大爷！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帘子晃晃悠悠重归平静，任凭他骂破喉咙也没人进来。
炎云在兽皮上呲着牙笑，得意地看着巫小豆。
巫小豆垮着脸问道：“你对千虎做了什么？昨晚他还在这里睡的好好地。”
炎云不说话，一个劲地吃吃傻笑。
“笑你大爷，等你十八岁了立马就把你嫁出去！”
“好啊，你大我一岁，我十八岁你也十九岁……”
“怪了，你应该不识字才对啊，这是谁告诉你的？”
“我不识字，但是我识数……”
“识你大爷……”
两人叽哩哇啦吵了一会，便渐渐安静下来。
大帐静悄悄，营地里“催眠曲”四处飘摇，声音越升越高，很快融入流星雨中。
十二月二十八，香气谷大队人马抵达蛮奴城。
四座城池中间是一个巨大的空地，早就扎起了大片帐篷。
战士、巫女、荒奴、小毛孩，一队队地排开阵势，依次进入营地。
“哈哈，青灵，你们总算到了，路上怎么样？”巫小豆跳下“流星”，缰绳一扔大步走来。
“师尊。”青灵头戴羽冠，对他抱了抱拳说道：“路上很顺利，新路修的真好走。”
巫小豆大笑着拉起她的手，“走，去你的大帐看看，我让龅牙专门为你建了一个大沙盘……”
远处的工地十分繁忙，中间的空地也乱糟糟。
大人们在安点行装，小毛孩们就抻着脖子看热闹。
巫错站在大缸上高声喊道：“我再说一遍，不准进入工地，不准接近蛮奴，更不准私自离开帐篷区……”
小毛孩们心不在焉，乱纷纷地答应着，身子扭来扭去，尤其是奴隶小孩们，睁大眼睛四处搜素，试图找到自己的母亲。
炎巧和青巧忙着安顿族人，这次带来了很多物资，有吃的、有穿的、也有用的，还有为大祭典准备的物品。
炎巧抱着一个大袋子喊道：“炎云，这是巫公的羽冠和羽衣，你帮他收起来，我这里太乱。”
炎云跳过去随手甩到背上，忽然奇怪地问道：“这不是黑毛吗？它生完小马了？”
炎巧头也不抬地回道：“早生了，小公马，像它阿爸，也是一身白毛，留在香气谷了，黑毛一会还要回去喂奶呢。”
炎云一听十分高兴，“太好了，我去告诉小豆！”
大祭典还是依照青羽历，定在了三十那天，同时还邀请了三家盟友。
象巫从部落里赶来，带来了很多骨器和药草作礼物，另外两家没有巫，他们的首领就亲自赶到，鹰觋送来的是果子和竹子，黑觋送的最奇怪，全是各种各样的石头。
大年三十的中午，所有人停止了劳作，就连蛮奴也留在了城内。
营地里人声鼎沸，开始为了过年忙碌。
北侧多了一个大祭台，上面摞满带香味的木柴，下方三面供台摆满了祭品。
瓷器、陶器、砖瓦、弓箭、火折子这些样样俱全，不同的是多了一些彩色麻布，九把青铜刃的斧子，九把玉石斧，缺角的那把也被粘了起来。
几十只野兽被捆在一边，恐惧地看着人群。
青灵拿出一个皮袋，郑重地摆上了一排陶牌，这些牌子上面刻着人名，全是南渡以来战死的族人。
三家盟友送来的礼物也挑了一些，将供台摆的满满当当。
祭台后面，一连九架大鼓，上面放着红布鼓槌，两排巫女围在一起，调试着手中的号角。
小毛孩们跑来跑去，个个穿上了新作的皮衣。
帐篷区的南边扎起棚子，两排大灶热气腾腾，风箱呼呼作响，火苗映红了女人的脸。
一筐筐的吃食被抬到灶前，有的煮、有的烤，油脂下锅香气四溢。
傍晚时分，大队战士上了城墙，人人顶盔带甲，握着长矛一动不动。
“咚咚咚~”
“呜呜~”
鼓号声传入山林，惊起夜鸟无数，营地里黑压压的人群铺开，篝火连绵好几里。
象巫被儿子搀扶着，远远望向祭台，浑浊的目光竟然变的分外明亮，老人一生经历风雨，原以为自己见多识广，谁知眼前的一幕让她万分震撼。
她从这个仪式里看出了很多。
夜幕降临，流星频频。
青灵的声音遥遥传来。
“大荒部，拜！”
没有抱拳，全是跪拜。
除了城墙上的战士，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他们面朝的方向是荒原，是祖巫城。
“祭！”
“呜呜！”
四个大巫各执火把，一起点燃了祭台，火焰迅速钻进柴堆，忽地冲天而起，映红了夜空。
野兽嘶吼被纷纷杀死，兽头摆上了祭台。
巫小豆头戴羽冠，身披羽衣，面对族人们喊道：“我相信，死去的族人在看着我们；我相信，北岸的族人也燃起了祭台；我相信，北岸的族人也在想念我们；我相信，大荒部必将重回荒原！”
族人们呼吸开始急促，很快传出了抽泣声。
巫小豆有泪流下，他举起手中的断矛，声音高亢入云，“大荒！”
“大荒！大荒！大荒！”
每个人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仿佛自己也化成了声浪。
“去年的今天，我们还在祖巫城，今天我们来到了这里，不要流泪，好好过年，有泪，留到祖巫城去哭！”
巫小豆放下右手，转身对着北方跪下。
青灵尖声喊道：“再拜！”
“咚咚咚~”
鼓声敲响，震彻山谷，营地里渐渐热闹起来。
巫小豆撕咬着烤肉大声喊道：“黄青，你爹不在了，今年第一首歌就由你来唱！”
黄青小脸一垮，扭头就往圈外跑。
族人们哈哈大笑，骨头飞来飞去，尖叫声此起彼伏。
盐花挺着大肚子揪起火猴，对大家喊道：“我看见过火猴唱歌，他唱给星女听的！”
巫小豆跳上座位喊道：“好！火猴和星女先唱，然后让盟友们继续好不好？”
“好！”
人群沸腾了，笑闹声塞满了营地，孩子们尖叫着拉起象巫几人，将他们推进人堆。
这一夜，人们睡的很晚，彼此间的距离似乎拉的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