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双双立刻端正坐好，像是等待老师出题的学生：“您要问什么就问吧。”别再盯着她看了。
店主笑着点点头，温和地问：“今天就可以上班，你准备好了吗？”
“您打算录用我了？”双双诧异地问。还没说雇佣要求呢，不是说要金融专业的吗。
“具体注意事项都在这份文件里，只有一点……”店主将一份劳务合同推到双双面前：“我们这里下班稍微晚一点，要晚上十点钟左右，可以接受吗？”
双双疑惑地看着眼前文件。这种小零工她暑假也做过，工资上班时间什么的只跟老板口头讲好就行，第一次遇到这种还需要签书面协议的。
不会有什么猫腻吧？她听说有那种借着招聘拐卖女大生的案子。别糊里糊涂把卖身契签了。
“我可以看一下合同吗？”双双礼貌询问，这份工作实在太怪异了。
“当然。”店主十分绅士地做了请的动作，并说：“如果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我们可以协商修改。”
“谢谢。”双双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拿起合同翻看。
里面内容并不长，分别罗列了甲方权利义务和乙方权利义务，以及雇佣酬劳。白纸黑字写的很清楚，也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可能是外国人对待事情比较认真严谨吧，即使是小零工也要拟个合同。双双在心里为自己解释。
来回看了两遍，她还是不放心，于是对沉默的等待她答复的店主请求说：“不好意思，能让再我看一会儿吗？”
“不用着急，慢慢看。”店主起身倒了一杯水，轻轻放在双双手边，礼貌道：“请允许我先出去打壶水。”
双双芒俯身道了谢让他去忙。这位金发蓝眼的老人浑身散发着随和敦厚的气息，礼貌又绅士，让她很有好感。他明显是为了不让她拘束才找了个借口出去的。
门口，安托万看了一眼女孩的侧颜，轻轻掩上门，转身去准备员工制服和工作牌。
其实他第一眼就认出进来面试的就是之前少爷让他看的照片里的女孩。
那张充满灵气的脸很有辨识度，眼神纯净透彻，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率真纯粹的气息。
他原以为自己看不出东方女性面容之间的差异，早上接连面试了几个后，他发现自己只是看不出化了妆的假面之间的差异。加之来店里消费的女性全都妆容精致，这才让他误以为自己有脸盲症。
安托万摇头轻笑，自己在这个国家生活了两年，其实根本没有认真了解过这里的文化。局限在这法式咖啡店的一隅空间里，幻想自己还是佩蒂德家花园里的一名花匠。
当了一辈子园丁，突然这么安逸下来，他真怕自己提前患上阿尔兹海默。
咔哒！——店主推门进来了，双双忙起身放下合同。
“可以吗？”他问。
“嗯。”双双点点头。这几页纸她已经看了不下十遍，没看出什么问题。
“这是你的工作服，名牌明天才能做好。”店主温和轻笑着把手里的衣服递过去，热情介绍：“我叫Antoine—Maurice（安托万·莫里斯），‘悠然时光’咖啡店欢迎你的加入。”
“谢谢，很高兴能这里工作。”双双接过工作服。
整套衣服大大小小有七件，深咖色的领结和两块大小不同的方巾，修身的黑色衬衫西裤套装，以及一件深咖色的马甲和同色围裙。
不愧是高档次的咖啡店，连工作服都在这么讲究。
双双摸着工作服细滑的布料，没想到自己这么容易就成了这里的员工。
直到签了合同换上衣服还像做梦一样。可定下心一想，不就是个收银员，这么简单的工作谁都能做，瞎激动什么。
换了衣服，她到前台接受简单的培训。交接工作的是个褐色头发的女留学生，讲完所有工作内容后，双双发现她鼻头和眼睛都红红的，显然是哭了。
“你怎么了？”双双轻声问这个名叫卡米尔·玛蒂尔达的法国女孩。
“我没事。”双双这一问让她觉得更伤心，边哭边用别扭的中文说：“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份工作，现在丢了都不知道怎么办？”
“你不干了？”
卡米尔拿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鼻涕，抽泣着说：“是他们不要我了。”
“为什么，是你工作出什么问题了吗？”
“没有，突然就要辞退我。”
双双沉默下来。她猜测是自己的到来顶替了她的位置，才让她被辞退。可是她想不通为什么，既然不缺收银员，人家干得好好的，为什么要辞退。
她听着卡米尔低低的抽泣声，想着如果真是这样，自己要不要离开不干了，把工作还给她。
一个留学生，身处异国他乡语言习俗都不通，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比她难多了。
正纠结着，和蔼可亲的店主走上前叫走了卡米尔，五分钟后，卡米尔满脸笑容地回来。她说店主重新给她安排了工作，让她改做服务员。
双双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不然她总觉得抢了别人工作良心难安。
一旁，安托万看着前台相谈甚欢的两个女孩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返回办公室。
其实他昨天就跟少爷提过，店里雇佣的员工基本上都是生活困难的留学生，不应该随便开除。而当时他的回答是：“我不是上帝，没有救济他们的义务。如果你把咖啡店当成难民收容所，那让我用怎样的心情在这里工作？”
一句话，问得他哑口无言。佩蒂德家族的人，虽然骨子里流淌着高贵的血液，外表温雅谦和，但实际上冷血又绝情。
这样说来，他倒是有点好奇少爷为什么要特地交代他录用这个叫双双的中国女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