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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月光透窗而入,洒落地上冰冷一片,清冷如霜。

透过并不严密的窗隙,竹笙舞眷恋的目光望着殿对面那人模糊的影子,她知道,杜胜就在那里,自那天以后,他每隔十天,便会出现在那一次,她知道他在等着她的回答,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得到答案的办法,而她,将永远不会回答他所要知道的,一旦事情败露,他与她将成为二条永远的平行线,不会再有交集,几乎是贪婪的,竹笙舞望着那抹高大,深深的吸了口气,想像着他是在她的身边,尽管苦涩,但她满足了。

突然,那高大的黑影消失,竹笙舞心中一急,打开了窗门,左右张望,此时贴身侍女小桃匆匆进了来,福了一礼,兴匆匆的道:“娘娘,皇上来了,您快准备吧。”

“准备什么?”竹笙舞一心想寻找那杜胜的影子,半响,小桃的话才入了她的耳,身子一僵,机械似的转过了头,望着小桃,面色一如窗外的冷月:“你刚才说什么?”

“娘娘,快准备吧,皇上来了。”以为主子是开心的过了头才有了那样奇怪的表情,小桃开心的道。

不一会,便门得康福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安嫔跪迎!”

“不――”竹笙舞只觉眼前一黑,若不是扶住了一旁的窗框,险些晕倒。

康顺三年十二月。

正钦殿。

昨夜雨后初晴,清晨的微风带着寒冬的冰冷吹落了廊外的蜡梅花,纷纷扬扬,馥郁袭人。

“娘娘,天冷了,回寝宫吧。”语儿从寝宫内走了出来,手上拿了件湖色貂绒披衣,对着正在蜡梅树之下努力接着纷飞梅蕊的怀雪道。

“不要。”怀雪正玩得不亦乐呼,岂会停止,拂开了语儿拿过的披衣,又开心的围着飞舞于天际的梅蕊玩起来。

“娘娘?”语儿无奈的叹了口气,四个月了,福妃娘娘的病情并未见好转,就连小姐,也跟往常一样,时好时坏,难道一直会这样下去吗?想到这儿,语儿心情无比沉重。

此时,一道黑影从殿外走了进来,见怀雪身穿单薄的衣杉在树下嬉戏,好看的眉深皱,拿过语儿手上的披衣,朝怀雪走去。

“奴婢见过皇上。”见是皇帝,语儿赶紧福了一福,这几个月来,福妃娘娘总是往‘正钦殿‘跑,但奇怪的是,她却从不进寝宫看望小姐,反倒是对着院中的腊梅树情有独钟,每天总要玩上陈子,而每一次,都是皇上前来才能阻止福妃娘娘的疯玩。

“坏蛋。”怀雪一见是凌飞,不由分说便转身朝殿外逃去。

凌飞漆黑的目光染上丝怒色,却被什么给克制住了。

守在门口的康福拦住了怀雪的去路,躬身道:“娘娘,跟皇上回‘永平宫’吧。”

“不要。”怀雪二眼突然涌上泪意,紧接着泪水夺眶而出,转身望着凌飞,委屈的道:“好苦,怀雪不要喝。”

“必须喝。”凌飞沉下了脸,走至怀雪的面前,伸手拉过她的手,强迫的带着怀雪朝‘永平宫’走去,一路上,是怀雪细细的不甘的哽咽。

“如果皇上对小姐有对福妃娘娘一半的好,那该多好。”望着皇帝的远去,语儿喃喃的道。

‘正钦殿’内依旧弥漫着药味,十几个御医这几个月来不敢有任何的松懈,寸步未离的守在‘正钦殿’,就连奴才们也是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飞来横祸。

语儿端着御医刚刚熬好的药汁进了内寝,突然,‘碰~’的一声,她手上的药碗跌在了地上。

床上的人儿目光柔和的望着语儿激动的神情,淡淡的一笑,道:“怎么了,语儿?见我醒了,不开心么?”

语儿摇摇头,豆大的泪珠说流就流了下来,跑至了萧姿儿面前,哽声道:“小姐,您醒了多长时间了?”

“半个时辰了吧。”

“您为什么不叫我?”

“我怕又沉沉的睡去,叫了反让你伤心还不如不叫,没想到这次会醒得这么长时间。”

“小姐,您,您受苦了。”

摇摇头,萧姿儿苍白毫无血色的脸淡然的道:“一切都是命。”说完,轻抚了抚肚子,显得颇为无奈:“现在该是十二月了吧。”

语儿点点头。

“呵呵~那时肚子还很小呢,想不到我这一睡竟然睡了四个月才醒,下个月,他就要出世了。”萧姿儿的神情若有所失,一旁的语儿却听得默默流泪。

“小姐,等你腹中的怀子一生下,您就会好起来的。”

萧姿儿淡笑不语,好起来么?听着似乎很遥远呀,突然,她道:“语儿,我想见怀雪,你去趟‘永平宫’吧,不知为什么,突然间挺想听到她的声音的。”

语儿身子一僵,支吾的道:“小姐,怀雪小姐她……”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下去了,语儿终是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来,喝药了。”凌飞端着药碗站在怀雪的面前,俊脸上透着一层薄霜。

“不要。”怀雪摇头,神情倔强的望着凌飞,一时,锐眼瞪着凤眼,相持不下,过了许久,或许是瞪累了,怀雪转过了身,不紧不慢的爬上了床,吐出几字:“怀雪累了,困困。”说完,翻过被子睡觉,不一会打出了秀气的鼾声。

凌飞的俊脸霜上结冰,黑了半边,不由分说翻开了紧盖怀雪的被褥。

“坏蛋,坏蛋。”原本打着鼾的怀雪突然睁开了双眼,二话不说,下了床朝宫外跑去,但未等她的双脚落地,身子已然被皇帝压住动弹不得。

“吃药。”凌飞咬牙切齿的道,说完,自己先喝了一口药汁,紧接着便嘴对嘴将药汁喂进了怀雪的嘴里。

‘咕咕咕――’一口一口的,一大碗的药便都进了怀雪的腹,直至喝完。

“苦,苦,苦。”药一喝完,怀雪便哭喊道。

凌飞低声一叹,抱紧了怀中的人儿,将头埋进了她柔软的颈间,沉沉的一叹,突然道:“怀雪,朕会为你作主,但不是现在。”

“苦,唔。”怀雪只是一个劲的叫着苦,并不理会凌飞在说着什么,她陡的睁大了双眼,纯洁无垢的双眼透着好奇。

听完语儿的叙述,萧姿儿的脸上即是心疼又是无奈,最终叹道:“语儿,你糊涂,怀雪怎会害我?”

“小姐,您骂我吧,我知道是我错怪福妃娘娘了。”语儿也是一脸的后悔。

“怀雪她……。”

见主子脸上的悲怆,语儿急道:“小姐,您别伤心,您身子刚有好转,若是太过伤神,会伤了身子。”

“我怎能不伤心?我早已将怀雪当成亲妹子,都怪我,当初若不是我坚持让怀雪入宫,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萧姿儿苦笑,是她害了怀雪,若不是她坚持让怀雪进宫当这妃子,怀雪现在该是无忧无虑的。

“小姐,您别自责,要怪就怪奴婢好了。”语儿下跪。

“我怎会怪你?快起来。”萧姿儿虚弱的一叹,道:“后宫的嫔妃一旦多了,这些事都难免,只是我从没有想过,竟会殃及到怀雪。”

“皇后娘娘?”田能刚从屏风外进入寝宫,一见萧姿儿醒来,竟兴奋的忘了该有的礼仪,冲了上去,激动的道:“娘娘,您,您醒了。”

“是啊,田御医,这几个月辛苦你了。”虽昏迷着,但萧姿儿自是知道这几个月田能可说寸步未离‘正钦殿’。

“臣,臣不辛苦。”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田能喜及而泣。

“田御医?”一个六十的老御医竟然在自己的面前哭了起来,萧姿儿心中也是一翻感动,知道这几个月,田能身上的压力不是常人所能想像的。

“老臣失态了。”田能用袖子擦去了眼泪,躬身道:“请容臣给娘娘把脉。”

萧姿儿点了点头,语儿忙站起来立于身侧。

一柱香的时间之后。

田能原本兴奋的神情被凝重所取代,把着脉着三指加深了力道。

“娘娘身子可有不适?”

萧姿儿摇摇头,与语儿对视了一眼,语儿忙道:“田御医,小姐的身子可在好转?”

田能望了眼萧姿儿的气色,才道:“娘娘,请允许老臣看看您的舌台。”

萧姿儿张开了嘴。

当见到萧姿儿泛青的舌台时,田能一怔,面色变了一变。

“田御医,怎么了?”病情还未见好转吗?还是加深了?萧姿儿苦笑。

“娘娘放心,老臣定当竭尽所能医治娘娘体内残余的毒障。”说完,田能行了礼,躬身退下。

“田御医。”萧姿儿突然叫住了田能。

“娘娘还有何吩咐吗?”

“我以前别人说,乡村妇人若是到了日子还生不下孩子,便会吃一种崔产的草药,是吗?”

“是。”田能点点头。

“假如,呵呵~~我是说假如,假如我不幸去了,”未等萧姿儿说完,语儿惊道:“小姐,您在说什么呀。”

萧姿儿淡然的一笑,这笑,笑得无力,也笑得空洞,望着田能,道:“那时之前,给我吃那种药吧。”

“娘娘,”田能双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道:“臣告退。”

“小姐?您怎么能说这样的丧气话?”田能一走,语儿便跺了跺脚,道。

“语儿,你信命吗?”

语儿一怔,被自信主子脸上那抹出尘般的淡定所吓着,她的小姐怎么了?

“我以前不信,但现在,我信了。”萧姿儿幽幽的道。

入夜,寒风入侵了整个凌王宫,戌时未到,这天竟然下起了雪来,纷纷扬扬,不一会,已然是‘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入手’。

御书房。

“皇上,外面下雪了,奴才给您添个盆子吧。”康福走进了‘御书房’,恭敬的道。

“下雪了吗?”凌飞从奏折中抬头,其面色堪比殿外的寒风。

“是。”康福早已司空见惯。

“将盆子拿去‘永平宫’吧。”凌飞说完,又低头批起折子来。

“老奴已命人拿了去。”

“那皇后那儿呢?”

“老奴也早命人送了过去。

凌飞点点头,此时,守在‘御书房’外的杜胜进了来,道:“皇上,田能求见。”

田能?凌飞皱起了眉,“让他进来。”

“是。”

不一会,田能走了进来,跪道:“老臣见过皇上。”

“皇后怎么了?”凌飞依旧批着折子,并未抬头,田能见他要禀的也只有皇后的事。

“皇上,老臣该,该死,请皇上赐死罪。”田能一脸的死寂,在一瞬间似乎老了很多。

一旁,康福听着糊涂,下一秒倒抽了口凉气,赐死罪?田能说出此话,就是说皇后已经不行了吗?

凌飞朱笔一停,抬起了头,冷望着下面的田能,“你说什么?”

“皇上,皇后已醒来,但,”田能的声音颇为苍老,低垂着头,不敢上抬,“但那也只是回光返照,臣怕皇后娘娘活不过五日。”

凌飞面色一沉,“说下去。”

“是,”田能的双手抖了一下,才道:“臣想给皇后娘娘用催产的药,以便怀子在三日之内产下,若怀子未能在三日之内产下,三日一过,皇后将没有任何的力量生下怀子,请皇上定夺。”这话已是死罪。

“田御医,就没有其它的办法保下皇后娘娘吗?”康福偷望了皇帝一眼,才轻声问田能。

田能惨白着脸,半响才道:“除非,让皇后娘娘肚里的小皇子化为血水,这样或许能保下皇后娘娘的性命。”

康福的脸色也跟着一白。

凌飞闭目,张开眼时,又重批起了折子,半柱香的时间之后,开口道:“保皇子,下去吧。”

“是。”田能站了起来,躬身退了出去,当他走出‘御书房’时,双腿一软,竟跌坐在了地上。

“田御医?”守在门外的杜胜赶紧上前扶起田能。

“杜统领,谢谢。”田能苦笑了一下,勉强站了起来,巍巍颤颤的朝‘正钦殿’而去。

一旁,杜胜目视着田能的离去,深深的一叹,方才‘御书房’内的话他也都听到了,皇后真的活不过五日了吗?难怪田能如此慌恐,皇后若去了,他的脑袋估计也不保了吧。

“福妃娘娘,小姐她很想你,语儿求你,进去吧。”语儿苦苦哀求的望着依旧在腊梅树下玩得不亦乐乎的怀雪。

怀雪停下了玩乐,侧头望着语儿半响,再望了望‘正钦殿’寝宫的大门,双瞳染上恐惧,摇摇头,“不要,那里怕怕。”说完,又绕着树身玩起来。

语儿紧咬了下唇,知道怀雪是下意识的对‘正钦殿’有着恐惧,想了想,便温柔的道:“娘娘,我们来玩躲猫猫,好吗?”

“好啊。”怀雪兴奋的点点头。

当语儿为怀雪绑上了黑布巾时,朝一旁的几个宫奴们示意了一翻,又指了指寝宫,其余的宫女们点点头。

“娘娘,我们在这儿呢!”宫女们让怀雪转了几个圈后,便在一旁嘻嘻喊道,喊完都进了寝宫。

“啊,抓住了。”怀雪往声音来源处奔去,果然,抓住了一个宫女,此时,这宫女道:“娘娘,奴婢没有参加游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