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晟内心涌起一股无力感，这种感觉真的是比被万俟印算计了还要更糟糕。
他拉开门快步跟上去拉住王晋司，“小司你听我说……”
王晋司却甩开他的手，情绪激动道：“哥哥你离开家是对的，你初中的时候就招惹了一大群妖怪三不五时找上家门给家人惹了很多麻烦，爷爷因此变得歇斯底里，妈妈也病倒了，最后还惊动了协会。甚至有不少的少年阴阳师找到我的学校去，只是因为他们嫉妒你，实力不如你不敢找你麻烦就来欺负我……明明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小司，”王晋晟定定地看着他，脸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歉疚，“对不起！”
他都不知道，王晋司竟然还遭遇过欺凌。
王晋司蓦地安静下来，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成拳，脸颊两侧咬肌微微颤抖着，显示他正在努力忍耐着。
几秒后，他双眼通红地后退一步，“哥哥是大笨蛋！”
喊完他头也不回跑出了宿舍楼
王晋晟：“……”
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喊大笨蛋。
“那家伙看起来比西顾还要难搞很多吧。”身后，纪宇谦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从以前起就将他当做王家的继承人来培养，最近两年似乎是太忽略了些。”
王晋晟斜睨了他一眼，“说的好像你对纪家就没有一点愧疚感和责任感似的。”
纪宇谦耸耸肩，“起码我没有把培养每一任未来家主的责任扛在肩上。阿晟，你对王晋司的关注度已经超过了以前任何一任家主，连名字都是由你取的……你要记住，他不是你的弟弟。”
王晋晟抚了抚额头，低声说道：“我知道，只是这小子从小就喜欢粘着我，一直都是那种听父母和哥哥话的乖宝宝，就是因为这样，我才……”
一声低叹在走廊响起。
院子里。
叶嘉莹跑完步回来，一边用毛巾擦着汗一边走着，看见王晋司坐在梧桐树下的草坪上，脚尖一转就走了过去。
“舍长弟弟，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王晋司抬头看着她，脸上满是戒备，眼神里还露出些厌恶。
叶嘉莹：“……”
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吗？
“和你哥哥吵架了？”叶嘉莹走过去坐下，很有耐性地开口问道。
虽然他表现出很强的排斥感，自己却没有办法真的讨厌他。她想，一定是因为他给自己的感觉很像刚认识那时的任西顾。
一样的任性，一样的孩子气。
王晋司僵硬地撇开脑袋，“就算是又怎样？和你无关！”
叶嘉莹忍住笑，轻声问：“你吃早饭了吗？”
正所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对方态度一直很温和，王晋司也没办法继续板着脸，沉默了半晌才尴尬地说道：“还没，我的钱包和手机都忘在他屋里了，我想等他上课了再去拿的。”
“可是那样的话房门会上锁的吧，”叶嘉莹提醒他，“如果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小林舍监是不会帮你开门的。”
王晋司：“……”
他本来想说让式神进去拿的，想想以哥哥的本领，估计他的式神根本就无法突破结界吧。
叶嘉莹看着他苦恼的样子，提议道：“我去帮你叫舍长过来吧。”
“不用！”王晋司一把拉住她，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太激动后又松开手，“我是说，反正我今天一整天都翘课了，也不急着回去京城，哥哥回来之前我会一个人打发时间的。”
“一个人吗？要不要我先借你一些钱？”
“不用了，我很习惯等我哥哥，从小就是这样的。”
叶嘉莹愣了愣。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晋司：“……你笑什么？”
“那个，你听了可能会不高兴，”叶嘉莹好不容易忍住笑，“可是，也许做弟弟的人都会给人这种感觉，西顾有时候也是这样的，你们还真不愧是表兄弟！”
果然，王晋司听完整张脸都黑了下来，站起身来就要走。
叶嘉莹连忙追上去，“对不起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
“你要不要去学生餐厅吃早饭？我请客，你别气了好不好？”
王晋司很想酷酷地说不好，可是肚子那一阵咕噜声比他的嘴要快，他僵着脸，“我穿的是便服。”
叶嘉莹笑道：“没关系的，我们餐厅规矩没那么多。”
王晋司脸色有点纠结，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跟在叶嘉莹身后慢慢走着。
他想起来了。
这小子可是任西顾那家伙的室友，那他的忍耐力和耐性一定是非比寻常的强。
两人在餐厅点了一大桌子丰盛的早餐，叶嘉莹似乎是把上课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教室里。
上课铃声刺耳地持续着。
金云石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而是走到了任西顾面前，淡淡地问道：“小莹人呢？”
任西顾脸色不太好看，身上不断散发着冷气，看也没看它一眼冷声说道：“不知道，书包丢着，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难得我第一天上课，来的还真是没意思。”
“那你可以回去呀。”
“你……”
话没说完，讲台上“啪”的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李睿正神色不善地瞪着他们，“金云石，现在不是你套近乎的时候，还不给我滚回自己的座位去！”
金云石：“……对不起。”
李睿没好气地收回视线，又问道：“任西顾，叶嘉莹人呢？”
任西顾抬眸看着他，有些气郁难平，拿起书包踹了一脚课桌，“我去找她。”
李睿：“……”
一个一个的都不懂什么是尊师重道的吗？他好歹也是老师，是训导主任啊，一个个都当他是透明的么？
他嘴角抽了抽，到底是没有开口喊住任西顾，而是中气十足地喝道：“看什么看，上课！”
餐厅里，叶嘉莹和王晋司边吃边聊着。
王晋司咽下一口意大利面，好奇地问道：“你没有兄弟姐妹吧？”
“没有，我是独生……子。”
“我想也是。”语气十分的理所当然。
叶嘉莹瞥了眼他阴阳怪气的脸，鼓着双颊问：“那是怎样？”
王晋司耸耸肩，“不会对立吗？独生子和老幺。”
“我和西顾吗？”叶嘉莹吃了一口水果沙拉，撇了撇嘴，“一开始的时候当然会啊，现在倒是还好，不过昨晚我才和他杠上了。我吧，虽然很任性，可是他的胆子是大到没边了，他那种以为对我做什么都可以的样子让我很不爽。”
王晋司深以为然，“那小子从以前开始就只听子瑶姐的话，胆子大的不得了。”
叶嘉莹托着下巴，“要是子瑶姐结婚，他会怎么样。”
气氛突然沉寂下来。
王晋司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题好不好！”
叶嘉莹呵呵笑了几声，“要是真那样就有好戏看了……啊——”
戏谑的声音被惨叫声取代，她的脑袋被一只大手紧紧攫着。
任西顾阴沉着脸，凑过去沉声道：“你就这么想看我的好戏？嗯？”
叶嘉莹只觉一阵寒意自脚后跟直窜上脑门，她抬起双手抓住任西顾箍着她头顶的大手，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任西顾松开手坐到她旁边，看着她微肿的双唇，无奈道：“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还生气？”
叶嘉莹本来都忘了的，此刻被他提起，那股子气闷再次涌上来，她看也没看他，不吭声。
任西顾脸色微沉。
对面，王晋司识趣地没有开口。
“哑巴了？”任西顾语调里带了两分不悦。
叶嘉莹仍是不理，索性闭上眼睛。
任西顾：“……”
想到她可能会闹别扭，却没料到她会这么别扭，不过总归是他不对在先，眼下她又不舒服，任西顾便也不和她计较，耐着性子解释说：“我不知道你昨天会突然……床单我都洗了，而且弄脏的是我的床，我都没说什么了，你闹什么别扭？这点小事，至于？”
对面王晋司脸色变了又变，脑海中浮想联翩。
叶嘉莹突然睁开眼睛，声音淡淡说：“你说完了吗？说完我要去上课了。”
“叶嘉莹！”
叶嘉莹深吸一口气，“不至于。只是我都翘了一节课了，后面不想再缺课，行吗？这点自由都不能有？”
“你这是没生气的样子吗？”任西顾拧着眉说。
“哈哈。”叶嘉莹朝他挤出一抹笑，倏然间又收回去，抬眼皮问，“这样，行了吗？”
“丑人多作怪。”任西顾看着她的脸，有些气郁难平。
王晋司看了看叶嘉莹，又看了看任西顾，神色间有些一言难尽。
任西顾竟然会这么哄人，简直刷新了他的三观。
他垂眸看着叶嘉莹笑了一下，一手有节奏地敲着桌子，轻松地笑着开口说：“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难怪了。”
叶嘉莹俏脸一红，刚想要说些什么，腰间一紧被任西顾搂着，更可恶的是，他竟然连她的嘴都给捂住了。
任西顾抬眸，目光阴沉地看了他一眼，“没错，她是我的，你少给我打她的主意！”
王晋司无视了他警告的眼神，朝着叶嘉莹温和笑道：“我就在京城一中，你要是去京城玩，一定要过来找我，我会当你的向导……”
他话未说完，叶嘉莹蹙着眉转了个方向。
王晋司微愣，回过神来笑了笑，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一次站在她跟前，继续说：“你要是害怕任西顾的话我来处理……”
“不用。”叶嘉莹突然开口，“他是我的男朋友，我和他之间的事不需要第三个人插进来。”
王晋司：“……”
这是承认了？
不过这个性还真强，那种护犊子的性子也是，让人不由有些嫉妒。
任西顾沉着的脸因为叶嘉莹的这句话立马阴转晴，好心情地叉起一块哈密瓜递到叶嘉莹嘴边。
叶嘉莹眼角抽了抽，顾及到还有外人在，终究是张嘴吃了下去。
一顿早餐吃了一个多小时，三人才慢悠悠往学校走去。
学校那边，被遗弃的金云石趁着课间把王晋晟叫了出去，两人在操场边上就聊了起来。
王晋晟上下打量了它一番，笑道：“看起来已经恢复到巅峰期的妖力了，真是太好了。”
金云石双手插在兜里，眼睛看着远方，“说起来还是要谢谢你没有放弃我。在我被魔族控制的那段时间，就像一场梦似的……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太弱了，所以把你也卷了进去，还害你受了重伤，还好没出什么大事，不然……”
“哥哥？”王晋司从任西顾身后走了出去，脸色阴沉地看着金云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受伤是这妖怪害的？是它伤的你？”
王晋晟额上滑下几条黑线。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小司！”王晋晟按住他的肩膀，“好了，我们走吧，刚刚你去哪里了？”
“哥哥！”王晋司突然提高音量，“你为什么不说呢？如果你是因为这只妖怪受伤的话，我一定不会原谅它的！”
王晋晟收敛起脸上的笑容，严肃道：“那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又不是它直接害的，它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
“那又怎样？”王晋司没办法接受，狠狠瞪着一边的金云石，“既然这妖怪说要向你道歉，那就证明这是它的不对！毕竟它可是妖怪……”
“啪——”
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王晋司的脸被打得偏向了一边。
叶嘉莹握住任西顾的手，抿着唇不敢说话。
金云石和任西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意外。
这样失控的王晋晟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王晋晟沉着脸，俊帅的脸上没有一点平时的温和，他冷声说道：“道歉。”
“什……么？”王晋司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我说道歉！”王晋晟眼神凌厉地看着他，“妖怪怎么了？你从小到大我是怎么教你的？只要是人类就都是善良的好的，而妖怪就都是邪恶的不值得信任的？”
王晋司心尖一颤，他还是第一次被王晋晟这么严厉地对待过。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他羞愧地看着金云石，“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也没有针对妖怪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