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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瞪了她一眼,转头对身后的管家说:“赶紧利索地将王妃要的送上来。”

“是。”管家不敢再怠慢急忙吩咐人端了上来。

她拿着汤勺慢慢地吃着,虽然下着酱菜,仍然觉得口里苦涩无味。

可是为了维持活下去所必备的条件,她辛苦地勉强着自己一口又一口地咽下去。

“姐姐的口味一向如此清淡吗?”喝完了汤的方凌萱笑着轻拭嘴角,一双观察的眼睛不停地在她身上巡回。

“嗯。我早上一向喜欢清淡。”她淡淡地点头。

“我可不行呢!虽然我吃得不多,可是我喜欢花样丰富一点,每样都吃上一点才行!”方凌萱掩着嘴轻笑,言语里有着淡淡的骄傲。

她是故意的。想借此提醒安若凤,她的身份不是她这个普通的民间女子可以比拟的。

“我们的出身不同。你贵为宰相之女,而我的身份,原来不过是一个四处行讨的乞丐。”仍然是淡淡的,不起一丝风云。

“啊?!姐姐说笑了!我不信!”她一惊,随即笑着掩饰心里强烈的失落感。

一个乞丐?!怎么会是一个乞丐?

她堂堂一个宰相之女竟然会连一个乞丐都比不上?!

让她们共侍一夫,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燕千寒啊燕千寒!你到底为什么,竟然会喜欢上一个身份如此卑贱的人?

“不信?”安若凤一抬头,锐利地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由嘲讽地一笑,转头对着脸色木然的燕千寒说,“王爷,其实我也不明白呢!”

“喜欢你爱上你,是本王的事!你不需要明白!其它人也用不着去费心思去猜疑!友好相处就好,别有事没事地兴风作浪!”他抬起眼定定地看着她。

即便知道她在故意伤害他,他也舍不得让她在方凌萱面前受委屈。

她听了,浅笑低头。

而方凌萱的脸上已是一片惨白。

还未开战,她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了!

昨天晚上的那一点点满足感顷刻间烟消云散。

“愣着做什么?赶紧吃罢!”燕千寒转头看了一眼方凌萱。

“呃。是。”她急忙点头,胡乱地挟了一块松糕放在嘴里咬着。

可是却已经品尝不出它的美味了。

将碗里的粥都吃干净了,安若凤正想站起来,还未站稳,突然一阵晕眩差点栽倒在地。

幸亏一直暗里一直留意着她一举一动的燕千寒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燕千寒将她扶坐好,低声地问。

声音虽然平淡,可眉眼间分明是焦急与担心。

方凌萱的心再次被他的眼神狠狠地刺痛了。

“没事。可能只是有些累了。”安若凤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他搭在她肩上的手。

怎么可能不累?

她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都没睡觉了!

再加上对风玄礼的担忧,还有燕千寒加在她身上的压力,屈辱都让她不堪重负。

“那赶紧去歇着罢!”燕千寒也知道这段时间她受尽了委屈,身体可能真的吃不消了,心里不由又是内疚又是难过。

“好。”她点头,正欲起身,突然看到一个太监在家仆的带领之下匆匆地走了过来。

燕千寒也早已看到,脸上恢复一贯的优雅而从容的微笑迎了上去。

“陈公公此次前来,不知有何事?”来人是父皇身边的总管太监陈裕,如果预料不错,此次来的目的,一定是为了昨天晚上之事!

陈裕笑着道:“王爷,皇上想见一见王妃呢!特地吩咐奴才来传圣意!马车已经在外等候!”

“呃。皇上想见我吗?”方凌萱先是一愣,后是一喜。

这个时候召见,这分明是摆明对她的喜爱!

方才受挫的心又有了几分骄傲。

只是这骄傲转眼即逝,因为陈裕却摇着头对她行了一礼,“不是呢。皇上要见的是安王妃。”

“安王妃?!”她不敢置信。

安若凤自然知道叫她是为何事了,所以淡淡地说道:“公公请前面带路罢!”

“本王也一起前去!”燕千寒不放心她一个人前去,急忙追了上去。

坐在封闭而空间有限的车厢里,安若凤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不喜欢与他并排坐着,不喜欢他的靠近,更不喜欢他身上散发的男性体味!

他总是让她感觉到危险,无形的压力让她感觉呼吸都无法通畅。

一股郁闷堵在心口,难受得她呕吐。

为了让他的气味淡一点,她挑开了窗帘,让风吹了进来。

很快,空气的流通让他的气味淡了很多,而她也舒服了很多。

刚长长地呼一口气,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抓住了她微凉的手。

蹙眉,挣扎,却不回头。

“不要担心。有我在!”他却不肯轻易放开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放在胸口。

久违的温柔再次袭来,她的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突然就没了力气。

任由他握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那凤凤攘攘的人群,听着那此起彼伏的叫卖声,恍如隔世。

进了皇宫,她被单独带去御书房去见当今皇上燕航沛,而燕千寒则被人拦在了外面,只能干着急。

冲着她喊:“别害怕!”

她却无所谓,在她眼里,众生平等,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即便是百姓之主的皇上,她也不会害怕。

更何况,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她,连死都不怕,又怎么会怕一个这浊世里的凡人?

但是她不傻,仍然会遵循着这个社会的基本礼仪。

此时的她就淡定地跪在一直埋首卷宗里故意不理她的燕航沛的面前,岿然不动。

她知道此时此刻,燕航沛正不动声色地悄悄地打量着她,同时也在用这种方法消磨她的意志力。

森严有序的宫殿,高高在上的君王之威,通过这些无形的东西无声地向她施加压力。

这是一种攻心战,她再也熟悉不过。

一直跪着,久了,膝盖很痛,腰也很酸,可是她无所谓,仍然淡定从容。

不知过了多久,燕航沛倒先沉不住气了,将手中的奏折‘啪’地一下扔在桌案上,抬头凌厉地看着她,冷冷地问道:“进来这么久,就没有什么想对朕说的吗?”

“皇上不说话,臣妇又岂敢先言?而且皇上传臣妇进来训话,臣妇自当俯首听您的教诲才对。”她不卑不躬地说。

想让她不打自招?

哈!他太小觑她了!

“昨天的事是怎么回事?速速从实招来,不得有任何隐瞒!若有一句假话,朕不会因为王儿而对你手下留情!”燕航沛一拍桌子,脸上已经是一片森然的戾气。

虽然昨天的事情有众多人亲眼目睹,但他身为一国之君,岂会看不透其中的猫腻。

只是他不肯承认那个在他眼里毫无心计,温厚善良的儿子燕千寒会陷害不久之后就会继承皇位的太子燕千松。

一直以来,因为害怕他们兄弟手足相残,所以他一直平衡着他们的势力。

燕千寒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朱王,也没有什么外戚可以撑腰,他担心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之后,这个他最最疼爱的儿子就会被太子绞杀,所以他一直默许他培养自己的势力,并且还将位高权重的宰相之女许配给他。

为的就是要让他们兄弟俩都忌惮着对方,不敢轻易有所举动!

可是饶是他煞费苦心,最终却还是走向了这种结果!

侵占弟媳,败坏皇室清白,这一罪名几乎无可置疑是死罪!

但他不要这种结果!

他不想在有生之年看着他们手足相残!

唯一的缺口就在安若凤!

如果她可以将责任一力承担下来,说是她主动勾引在先,那么燕千松就罪不至死!

牺牲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换来他们兄弟之间的和平,这实在太划算不过了!

他不管使用何种方法都要让她乖乖地做那替罪羔羊。

“皇上其实已经知道事实的真相,为何还要苦苦追问臣妇?受了这么大的侮辱,若不是王爷重情重意,臣妇昨晚就差点命赴黄泉了!”安若凤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于是就假装委屈地低下头,轻轻地啜泣。

只是眼泪落下之后,就无法停止。

原来是真的伤心么!

哪里用得着作戏?

看着滴溅到衣服上,大理石地面上的泪珠,她痛苦无比。

燕千寒对她的狠,让她受到的屈辱,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

想着他一直用他人的性命作为筹码威胁着她留下,想着他拿着噬骨丸让她吞下,想着他亲手将她送到燕千松的身下,再让众人看到她的狼狈,她就恨!

“好罢!好罢!就算这一切都是事实,可是如果朕要你一力承担下来,救他一命!”燕航沛看着她的悲痛模样,不禁心烦意燥,索性直言不讳。

“要臣妇一力承担?意思是说要臣妇对世人说是臣妇伤风败德,主动勾引太子吗?”她突然抬头笑了起来,笑声中尽含嘲讽。

怪不得燕千寒如此卑鄙,如此自私,原来全是因为有他这样一个父亲!

“不错!这是当今唯一可行之计!虽说这样做对你不公平,但朕会补偿你的!”燕航沛无视她的悲愤,更无视她脸上的嘲讽。

只要目的达到,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对不起!皇上,即便您要拿去臣妇的性命,臣妇也万万不能答应!臣妇不能说谎言,给王爷身上泼脏水,让他从此之后无脸面对世人!在这个世界上,王爷的清白比臣妇的性命还重要!”她拭干眼泪,想也不想地很干脆地拒绝了。

她心里比明镜还要明白。

其实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狗屁的补偿。

她安若凤再笨,也不会相信他的话。

一旦承认,她的下场还是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他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处死!

燕千松能够活下来,燕千寒也能登上太子之位,可只有她是含着屈辱死去!

不!她不要!

死无所谓!

反正她早已生无可念!

她死了,也许对谁都会是一种解脱。

风玄礼可以从此彻底地忘记她,会有另外一个比她美好千倍百倍的女子陪着他幸福地生活。

至于燕千寒,他也不会一直纠结到底是利用还是不利用她的困境之中了。

可是她有权利选择死的方式!

绝不能这么由着人泼脏水屈辱地死去!

她不但要保证这次任务漂亮干脆地完成,同时也要让自己清清白白地死去!

“大胆!你以为朕会在乎你的性命?!说出这番话来,你想威胁谁?!王儿舍得将你拿出来设计陷害,这就足以证明其实在他的心里眼里,你根本就一钱不值!”燕航沛大怒,上前伸手紧紧地扼住了她纤细的脖子,说出的话更是阴狠无情。

她不承认也没关系!

只要就此将她杀了,到时再作成畏罪自杀的模样就行了!

用她来换取儿子的性命,太值得了!

更何况他突然清楚地知道了,这个有着绝色美貌的女子绝对不会是燕千寒的心爱之人!

娶她,从始至终都只不过是为了设今日这一局而已!

哈!他真的是小觑他这个永远一脸优雅从容笑容的儿子了!

或许,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计划在多年前就已经悄悄开始进行了!

他的担心原来根本是多余!

这个他一直心疼着的儿子完完全全像到了他,就像他当年一样,不动声色地巧设着谜局,看着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中!

那么,就这样罢!

牺牲掉手中的这名女子,留下燕千松的命,将他送到边境一个小地方让他安全地度过此生。

成者王,败者寇,这是世上所有人都必须遵循的原则!

江山落在如此精于算计的燕千寒手中,他也算是老怀安慰了。

想到这里,他就下了狠心,脸上的戾气越来越深重!

她听了他的话,也深深地感觉到绝望与挣扎!

是啊!燕千寒舍得让她做如此下贱卑贱的事,确实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

从前她怎么会想不到?

为什么还认为那不过是他折磨自己的一种方式?

也许从头到尾都是她错了!

也许由始至终,燕千寒都是在跟她打感情牌!

说什么爱?说什么要真心娶她,都不过是一种手段。

至于对风玄礼的嫉妒,只怕也完全只是出于男人心里特有的独占性罢!

突然地顿悟让她再无所追求,冷冷一笑,眼睛一闭,完全不挣扎,由着他的力道慢慢地加重。

几乎不能呼吸,肺里的空气也渐渐消失殆尽,她甚至看到死神在向她招手。

可她毫不畏惧,心里甚至有种解脱的轻松。

“父皇!您要杀她么?!”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无比冷静从容的声音。

来人正是再也无法等候而私自闯进来的燕千寒!

“不错!朕今天就要她的命!”燕航沛头也不回地冷声喝道,“你就站在那里看着罢!朕可以让你当上太子,继承朕的皇位,可也要你皇兄好好地活着!至于她,于你于朕都只不过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这样的工具很多,有她没她都无关紧要!”

“不!我要皇位,但也要她活着!她不是儿臣的工具!没有她,儿臣坐上皇位也没什么意义!”燕千寒肝胆俱裂,想往前冲。

燕航沛回头一使眼色,他的脖子之上立即架上了几把明晃晃的冷剑。

“父皇?!放了他!”他痛苦地大叫,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

“王儿!成大事者,当不拘小节!你若是想做个有志向的千古一帝,就不得心系一名女子身上!你现在可别告诉我,你经心策划那么多年,巧妙地设计色诱你皇兄,现在要毁在一个女人的身上!而且,既然利用了她做启动色诱计划的这枚棋子,那么就必须得斩草除根,以除后患!千万别告诉朕,这名女子于你有多重要!别让朕对你失望!”燕航沛一惊,心里一狠,手上的力道更是加重,“今天,就由我来替你扫清你成功道路上的障碍罢!”

说完之后,冷哼一声,一只手仍然紧扼住安若凤的脖子,一只手就按住了她的头,想要一下就此扭断她的脖子,好让燕千寒彻底死心!

“住手!不可以!她是儿臣爱着的女人!”燕千寒流泪大吼。

“住口!今天不论你说什么做什么,她都死定了!”燕航沛怒火中烧,不顾一切地要狠下其手。

“是么?这样也不在乎?”燕千寒看着燕航沛手下被扼得不断地翻着白眼,脸色涨红,额头青筋直暴,几乎要昏厥过去,却毫不挣扎的安若凤心痛无比,想也不想地突然从身边侍卫腰间抽出佩剑,一剑朝着自己的腹部捅了进去。

‘噗’!

利剑穿过身体发出的声音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

“拿我的性命来换她的性命可不可以?!”燕千寒的声音空洞而无力。

腹部的血顺着剑缓缓地流下来,滴溅在地上,散开,如美丽而妖娆的樱花。

燕航沛听得他痛楚难忍的声音,缓缓地回头,当看到燕千寒苍白而倔强的脸,再看到他腹部的剑,慢慢地松开了安若凤。

安若凤扑倒在地抚着脖子狂咳,根本就不曾看到燕千寒眼睛里如困兽般的绝望。

也不曾看到深深插入他腹部了剑。

只知道燕千寒的声音变得很沙哑,完全没有平时的清亮。

她此时腹中正翻江倒海般地难受着,因为缺痒,脑子也一片混沌,一时半会,根本就无法思考和判断。

好一会,模糊的眼睛才重新变得清晰,这才气喘咻咻地朝着燕千寒看去。

方才的话,她听得很模糊,也不肯相信。

可是现在,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燕千寒跪在地上。

散乱的头发,苍白的脸色,倔强的眼神,还有,还有那一把深插在他腹部的剑!

他的神情,那把剑,还有地上的那一大滩凝固的血迹让她的心一下子就痛得痉挛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知道她根本就不曾爱过他,天天鄙视他,心里还念着另一个男子,却还愿意拿性命保住她的性命?!

他不要他倾尽一生心血想要得到的皇位了么?

他不是从始至终只将她当作一枚棋子了么?

什么时候,她的性命会比他的皇位还要重要?

这个问题不用她来问,因为已经有人替她问了。

“王儿!你就是如此对待父皇的么?说说看,你到底要什么?!”燕航沛一下子老了很多,看着燕千寒的眼睛里同样充满了绝望。

“儿臣要的,其实父皇一直很清楚。何必多此一问?”燕千寒淡笑,傲然地伫立在那里定睛看着燕航沛。

“皇位,还有这个女人,都给你,还不够?”

“…….”他不语。

“你想想再回答,好吗?”燕航沛的语气里含了几分恳求。

心苍凉无比,面对燕千寒那无人能敌的霸气,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儿子,他是彻底地看走了眼!

“儿臣要的不多!儿臣只不过不想再过着仰人鼻息的日子!父皇,你要儿臣放过他人,可他人何曾想过要放过儿臣。这皇位之争,向来强者生,弱者亡!为了活着,为了保护儿臣在乎的人,儿臣一定要做强者!”果然,燕千寒的话如他所料充满了血腥味,宣示着他的夺位之战,绝无后退之理。

“那么不管父皇这次放不放过你皇兄,他的结局仍然只有一个吗?”他悲凉地问。

燕千寒长吸一口气,腹部的血已经在慢慢凝固,他悲哀地看了一眼燕航沛,低低地问:“父皇,您有没有想过,我们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那句话仿若警钟一下子就敲碎了他心中的那个美好愿望。

他说得没错,不管他如何费尽苦心地安排调和,这两个儿子终将有一个要死在通向皇权的路上。

而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是燕千寒死去。

论才智,论学识,论武功,论霸气,燕千寒都是无可争论的帝王之最佳人选。

燕千松简直无法跟他比拟!

甚至可以说是愚蠢!

而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是燕千寒死去。

论才智,论学识,论武功,论霸气,燕千寒都是无可争论的帝王之最佳人选。

燕千松简直无法跟他比拟!

甚至可以说是愚蠢!

明明知道与燕千寒早已是水火不相容,甚至在偷袭燕千寒的暗卫时惨遭失败,还不知自身处境的危险,竟然在燕千寒的喜宴上无所顾忌地贪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