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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的凤鸣宫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荣公公,翎恪……皇上可还……”凤鸣宫的主人,如今已身染沉疴的徐皇后并未在到来的荣公公身后望见那个心牵许久的人影,心中不免徒增失落。本已经是身弱之态,仍是虚弱的询问出声。

荣连福上前一步行礼,将殿外的呼啸风声阻隔在外。

荣公公垂首只看得幽思的祥飞绸粉底绣花鞋与徐皇后的鱼戏莲藕紫檀踏脚,想着这位与元康帝携手走过三十余年的结发之妻所过光景,心中的悲凉之感愈加弥重,昏花的双眼已是模糊,喉头发紧,操着嘶哑的嗓音答道:“皇后娘娘切莫担忧,皇上龙体一向康健,心中也是十分记挂着娘娘,娘娘要多保重凤体才是。”话语间虽透着关心,但眼神却不敢仰观凤颜,既是怕暴露眼中泪光,亦是担忧谎言被揭穿。

“荣公公,你跟贞娘还需如此吗?”徐皇后费力的从床榻上起身,背倚床身,挥了挥手将左右都人公公屏退,方才缓缓开口。“贞娘与翎恪做了三十余年的夫妻,你甚至比贞娘侍奉他的日子还要长久,又怎会不知晓他的脾气秉性?”说到此,徐皇后微睁的双眸散发着柔美的眸光,仿佛在回味着过往的种种。

“娘娘,老奴……”徐皇后抬手止住了荣公公,“贞娘从来都明白宫深似海、君王薄情的道理,翎恪当年将爱于薄皇后身后给了我,恐怕也是时候交给她人了。”说着,徐皇后从枕下拿出一个绣有凤凰腾飞的囊袋,用不再纤细玉葱的手指摩挲着,喃喃着。囊袋上的丝线看得出,早已经褪色,但殷红的锦绣锻面却不见一丝污垢。可见得徐皇后对此物是何等的珍视。“他曾说过,沐儿和昭儿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礼物;他曾说过,今生有了贞娘就再无他求;他曾说过,即使我们相遇太晚,却幸而相遇相知相守……”徐皇后的声音愈来愈微弱,仿佛是将生平所有的气力都用来诉说她的内心之言,可谁能真的感同身受呢?情是自己的,却止不住淌血的心窝。

眼见此情此景,荣连福心中亦是悲伤万分。昏黄烛光下的徐皇后经过时光的涤荡,也只是个思夫念儿的老妇人,心中念念的也不过是夫妻相携、儿孙绕膝这一在民间最为普通的愿望。可这在皇家,却是奢望,也只能是奢望。

从什么时候开始,中宫皇后居然要靠着与帝王往日的回忆来过活?徐皇后想,也许是从他们之间那个早产而夭亡的孩子开始,也许更早之前,当她知晓元康帝背弃了夫妻间的承诺之时,他和她便再也回不去了。即使当初元康帝是因为误会而失了承诺,可夫妻间的信任大抵是已经被消磨的干干净净了。说来也无甚错处,覆水怎可收?破镜又如何能圆呢?如今的徐皇后念着的,大概只是当年那个在杨柳树下,对她温柔浅笑的月白公子吧!

荣连福默默退出了凤鸣宫,将一室的思念关在其中,自己也消失在凤鸣宫外的红墙黄瓦之间。这一日,天宁三十年三月初五,宫内宫外、内宫外廷均是沉寂,仿佛一场疾风骤雨到来的前兆,那气息压抑的人喘不过一口气来。

却说这厢相思心碎,那厢醉卧柔乡,再观韩梧信的丞相府邸,亦是压抑着瘆人的杀气。

韩府书房暗室中,只有一点昏黄幽暗的烛光,韩梧信一身玄青锻服,手中拿着剪刀,有一下无一下的挑弄着蜡烛,“你可查清,五皇子真的出现在御花园与荣连福约见?”声音虽显得苍老,但却中气十足,颇有威严之态。

“启禀丞相,属下二人亲眼所见,不敢有假。”仔细一看,才撇到韩梧信身后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只隐隐觉得说话的声音有些费力,气息不稳,面色微白,两颊却带着抹因失血过多而显现的潮红。

一听此言,韩梧信拿着挑动蜡烛剪刀的手一顿,随后又开始用剪刀修剪起蜡烛的烛心绳,嘴里冷冷地说道:“鬼小子沉不住气了,动手吧,做得干净点。”边说边用剪刀重重剪下,蓦地,一室黑暗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