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水黛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心虚，毕竟她的目的地本来不是这里的。
不过这种小事本就不用太计较，左右也没有差的很多，好歹都在陇右内，是不？
两人又在义庄前面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次不再是叙旧了，而是真正的交换情报，情报能够让锦娘和陈阿大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而情报能让水黛得到一条线去追查当年的事情。
“不知水小姐要我们做什么？”
已经到了晚餐的时间了，陈阿大在自己的茅草屋里头随便弄了点面条，放上了红红的辣椒油，看得水黛心惊胆颤了，还好她提前已经拒绝了陈阿大的好意。
水家惯是不爱吃辣的，即便是爹爹当年驻守戎边，不得不为了御寒和当地饮食而吃辣，这回来之后也是不吃辣的，水家的人其实不怎么会吃辣，吃辣不过是生活所迫罢了。
“锦娘姑姑若是信得过我，便在这几日内同我走吧，若是不能，我也绝不勉强，会留点银两给陈阿伯，让他的日子能够过得好些。
左右锦娘姑姑肯将语岚姐姐交给你的那份名单给我，黛儿已然感激不尽。”
水黛站起身，一下便对着黄土地跪下了，对着锦娘和陈阿大就是三个响当当的响头。
她的额上被嗑出一片血痕，沾染着黄土，混着血水，在白净的脸上，颇为刺目。
且不说陈阿大了，锦娘是离水黛最近的也是在她开始磕头才反应过来，可是她去拉又不可能拉动，只能干着急。
水黛起身的时候身形有一些不稳，锦娘这次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直接用自己的身子挡在水黛身后，可是她突然想起来，她是魂魄，做这些也不过是徒劳，好在她看到陈阿大和与水小姐同行的女子也在冲过来。
可是出乎锦娘意料的是，水黛真的被她给接住了，稳稳的接住了，锦娘还感觉到了水黛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的凉意。
真的是很矛盾不是吗？温暖的凉意？
但是锦娘就是这样觉得的，觉得水黛身上的气息对她有种吸引力，想要跟着前去，想要了却这前尘往事，就这样投入轮回。
“我没事。”
水黛扶着额头稳了稳身形，她身体养了这么多年也还一直是这样，早已经习惯了。
“我没事。”
这次水黛是对着青荧女说的，她安抚完她之后便牵着她的袖子，靠着这点力量让自己站的笔直，虽然头还有些眩晕，眼睛还有一点发黑，但是真的没事。
青荧女反手就扶住了水黛的手，用自己给她借力。
“水……小姐……”
锦娘有些哽咽，虽然她早已经不会流泪，但是却还是改不掉生前的习惯，
“水小姐又何必如此？这不过是奴婢应该做的，若是……若是……水小姐不来的话，这名单在奴婢这儿，日后也不过是尘归尘，土归土罢了。”
水黛摇摇头：
“若是没有锦娘姑姑坚持到了现在，水黛去哪儿寻这份名单，还去哪儿寻锦娘姑姑？锦娘姑姑毕竟是语岚姐姐身边剩下的最后一个人了……”
水黛心中满是苍凉，每次每次离真相近一些，她都觉得自己又老了二十岁，现在的她同迟暮的老人应该没有什么分别了吧？
“虽然说跟不跟我走，随你们，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跟着我离开，毕竟锦娘姑姑现在这种情况，指不定哪天就……”
水黛是想说魂飞魄散，但是这种话还是不要在陈阿伯面前说会好一些吧？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说出口，
“你们也知道许多半吊子的驱鬼人不会管你是不是恶鬼的，而且陈阿伯过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了，也该好好的过下好日子了，想必这些也是语岚姐姐希望的。”
毕竟若不是语岚姐姐的请求，陈阿大完全可以不用担起这份责任，就算跟着锦娘一起死在了那些人的手中，跟着孙家一家离开了，吃的苦就不用那么多了。
锦娘听了这话同陈阿大对视了一眼，其实她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用了，去了水黛那儿反而还会因为自己的体质而害了她，可是刚才能够扶住水黛，她便已经知道事情不对了。
也是，水家满门全都惨遭毒手，她不是不知道的，也没有听说水家这个最受宠的小姐脱逃的消息，怎么人还会站在自己面前，恐怕……
这位水小姐经历过的，是她所不能想象的吧，不知道这到底是水家的福还是苦，最受宠的娃娃吃了这么些苦，
连磕破了头，眼里也不再蓄满水光了，她的那一家子看了该会有多心疼？
她既然已经做好了决定，要替着水家，替着自家小姐，替着自家小姐心仪的那位护着她的妹妹，那么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唯一让她踟蹰的便只有陈阿大的态度了，又要因为她，因为孙家的原因，又要去过不知道前程是几何的日子，
他当初在他活着的时候没有放手，死了依旧还是对她疼爱有加，得夫如此，一个女人真的没有什么可以奢求的了，只是不知道他想不想……
不过陈阿大的眼神给了锦娘答案，她只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世上也就只剩他们二人相依为命了，虽然她已经死了，但是依旧留下来了，
而留下来的她也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有个人在旁，哪怕是鬼，这日子就没有那么难熬了，苦乐都有一个人懂你，何来的孤独？
“水小姐，今后您便是奴婢的小姐了，想必语岚小姐也会高兴的，我们两个活下来了，还能够活的更好。”
“是啊。”
水黛心中高兴，又因为她提起语岚姐姐，心中又是一阵酸涩，为什么活下来的是她呢？明明她从小到大都是受着恩惠的那个，
可是到了生死关头，他们依旧将活下去的机会给了她，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做盾牌，而他们却还是欣慰的笑着，可是明明活下来这么辛苦。
爹爹，娘亲，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小哥……你们现在在哪儿呢，在做什么呢？久久真的好想……好想你们……
如果久久能够长得再快一点，跑得再快一点，小哥和乳娘是不是就……不会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