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陈阿大见她的模样，就要代替上前去扶水黛起来，却被锦娘用自己虚幻的身子给阻住了。
“锦娘？”
陈阿大这个老实人是真的懵了，锦娘这是什么意思？假装示好其实是在拖延时间还是怎样？
锦娘挡在他面前，满脸怒容，吓得陈阿大几乎腿软，他可没有忘记掉自己妻子现在已经不是人了，这表情实在是太吓人了！
锦娘却没有冲上来要生吃了他，而是指着陈阿大一身的狼狈，等着一双眼睛，无声的骂了好几句。
她不出声的原因有二，其一是因为魂魄状态，若是生气骂人的话，这不晓得得说多少，极消耗能量，其二则是因为她不想在水黛面前失礼。
在锦娘的眼中，她依旧还是代表着孙府下人的颜面，代表着她的主子孙语岚，她无论何时何地都要保持着孙家人应有的气度。
就算孙家一个人也不剩了……也不能丢了孙家的风骨，哪怕她锦娘不姓孙，那也是孙家里头长大的，人的腰可以弯，但是骨头不能酥！
陈阿大不好意思的看了眼自己身上还在爬的蛆虫，拿手拍了拍，抖落了一地的蛆虫。
“我这就去换身衣服，这衣服看来不能穿了。”
陈阿大挠了挠脑袋，转身就往义庄后面去了，他没有地方住，就在义庄后面搭建了一个茅草屋，只他一个人，无论怎样都能过得却了。
真正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是么？
“锦娘姑姑。”
水黛起身之后先是行了一礼。
“使不得！使不得！使不得啊！水大小姐使不得啊！”
锦娘赶忙去扶，锦娘这种家生子，主仆观念在血肉里根深蒂固，一丁点儿也不会改变，然而，她在即将碰到水黛之时犹如触电一般停住了。
她还记得，自己刚刚回来时，陈阿大害怕了几日便放下了恐惧，那两日两人也是时时刻刻不愿意分离，但是陈阿大在那段时间迅速消瘦下去，
原来陈阿大与她太近便会发自骨头的寒冷却从来不说，她也终于机器自己是个鬼，会吸人阳气的鬼……从此锦娘便十分注意与人保持距离，
而且她不能跟在陈阿大身后，那样会被陈阿大的阳火给灼伤，这种伤痕她要修养上小半月才能够重新凝聚成形，在这短时间里，她甚至没有能力让陈阿大看到她的模样。
她不敢……不敢去碰水黛，所以只能仓皇的往一边躲去，企图躲过这个礼。
水黛却不给她机会，直接伸手拽住了她，施完了礼这才将人放开。
“水大小姐……水大小姐……你可有不舒服？”
锦娘简直要哭出来了，女子本就体质阴寒，若是她将水家小姐害出个好歹来，她还怎么再去见自家夫人和小姐？
水黛笑笑，锦娘还是一样，总是只叫她大小姐，她明明是在家族之中行九的，旁人都唤她水九小姐，只有语岚姐姐只看他们这一家一家的叫。
水黛挽住锦娘的胳膊，锦娘整个儿都呆了，又不敢轻易乱动，怕伤了水黛，又怕这样下去，不知真相的水黛会有三长两短。
“锦娘，你应该知道这几年我想必也是发生了不少事儿的。”
锦娘僵硬的点点头，她其实直到看到水黛的面之前，心中也是坎坷不安的，但是看到水黛的脸之后便没有了疑虑，水黛张开了，却同小时候那般像。
“你就不怀疑我为什么会知道你的存在，为什么一上门就来寻你么？”
“这……”
锦娘也是被问住了，她确实没有想那么多，
“奴婢果然只能一辈子是奴婢，当年奴婢要是多为小姐多想一想，多出谋划策一点，至少小姐不会……”
水黛想起曾经打听的语岚姐姐的下场，也是心中一涩：
“这哪里能够怪你呢？谁……”
水黛的声音止不住的哽咽，
“谁也不想的……语岚姐姐终究是没得选择，当初孙家能为她谋划的已经不多了，孙伯母到底是所托非人了，她千挑万选的女婿，终究还是将语岚姐姐给舍弃了……”
当初水家的事情明明是惨遭灭门，但是之后便有无数的脏水往水家身上泼，水家一门忠烈，为楚元国边疆安定付出过了多少条人命？
虽然是到了她父亲那代才真正的跻身入世家大族行列，以前不过算是普通官家罢了，其实这与父亲娶到了云家爱女不无关系，当初的事情到底是冲着云家去的，还是水家去的，水黛至今未曾弄明白。
“小姐……命苦啊……她……那样善良，看人总是好的，却没想到祸根就是那个天天在她面前伏低做小、口口声声称姐道妹的女人啊！”
水黛看着魂体的锦娘想起当年的往事依旧是满脸痛苦，可是魂魄没有泪水，再狰狞的脸也没有丁点泪水。
想起语岚姐姐的面容，水黛也是一脸痛心，为什么好人总是没有好报呢？那些人为了利益为什么什么都能够去伤害？
“语岚姐姐失去了家人，虽然说人去了，但是在那样的日子下，兴许未尝不是解脱呢……”
水黛觉得如果是她记忆中的那个语岚姐姐，在那样的府里生活，定然是不愉快的，这样的结局……
“水大小姐不知道！你不知道！小姐！小姐走的时候！腹中还有着姑爷的骨肉啊！”
锦娘想起痛苦的往事，抓着水黛的手臂痛苦的嚎叫，以往这些事情她都是烂在肚子里的，谁都不敢说，什么也不敢想，她怕，怕人知道她和孙家有关，她也怕啊……怕死……
可是她还是死了，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惩罚，惩罚她一个人苟活下来，所以她虽然死了，却依旧活在这个世上，每天除了偷偷吃点香灰，和陈阿大说说话之外，再无什么存在的真实感。
“可是这些不怪你的啊，锦娘姑姑，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水黛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一个女人怀着孩子被自己的丈夫默认的态度下死去，到底是何等的痛苦，她想象不到，但是她心疼。
可是水黛知道，这事儿跟锦娘一点儿也没有关系，锦娘那时候已经嫁给了孙家当初资助的秀才陈阿大了，孙家出事的时候她正好在孙府，就算是回到了孙语岚身边伺候，依旧是有性命之危，她差点就在满门抄斩的行列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