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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再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身上竟然没有半点难受的地方, 就好像先前的剧痛只是一场梦似的。

“你醒了, 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自在的?”花树幼崽问。

白狐下意识转头看花树幼崽, 又看他脚边的蛋弟弟。

蛋弟弟也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一个跟他自个儿个头差不多大的陀螺, 爪子里捏着小鞭子,正一下又一下的抽着陀螺。那陀螺也古怪,里面似乎镶嵌了妖灯,一闪一闪的。

前面蛋弟弟抽着陀螺跑过去, 后面蛋红红跟着跑过去, 爪子里也捏着小鞭子, 一边跟着喊, “哥, 让我抽几下呗。”

“可以起来, 不用非得躺着。”花树幼崽道,“你起来试试, 看看有哪里不合适的。”

耳朵里听着花树幼崽的话, 白狐便下意识爬起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在那个逼仄的小屋子里, 而是重新回到了大妖车中, 躺着的床很低矮, 盖在身上的被褥十分柔软。

身上的衣裳换成了新的, 是从未穿过的柔软布料。

床边摆着刚好合脚的布鞋,白狐穿上布鞋下来走了几步, 没感觉身上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 倒是觉得自己像是累了许多年忽然休息好了似的, 身上很放松,仿佛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感觉咋样?”蛋弟弟抽着陀螺又跑了回来。

陀螺里面的妖灯一闪一闪的,竟然还能变换颜色,白狐下意识盯着看,“感觉很舒坦,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

“心口不难受?”蛋弟弟提着小鞭子跑过来,后面蛋红红赶忙撵上来抽陀螺。

“不难受,很舒坦。”白狐很仔细地感觉了一下说,“倒是以前总觉得心口有什么东西压着似的,有时候会喘不过气,倒是不疼,就是觉得别扭。我以前病了一场,躺了许久才爬起来,大约是因为那场病吧。”

以前身上稍微有些不舒坦的时候,白狐就觉得自己这样是因为以前病过一场,毕竟那时候都说他大约是活不了了,而他好歹是活了下来,能活着就是好事,别的便也不能太过于在意了。

“原来如此。”蛋弟弟便回头看燕洵,“阿爹,要说吗?”

醒过来的白狐再次忘了那些记忆,并不记得自己回想起的那些事。

“告诉他。”燕洵道,“身在局中便必然要经历别人经历不了的事情,如果他还是一无所知的话,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他。”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燕大人莫非是没有把握保护好他?”五皇子忽然道,“既然把他救了回来,又为何要把他重新拖下水。燕大人,这些日子你的手段有些太过了,这不像你!”

若是以前的燕洵,应当询问白狐自己的意愿,并且想方设法的都要把他保护好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问都不问就替他做决定。

“此一时彼一时。”燕洵轻轻咳嗽一声,不轻不重地怼回去,“你不就是想弄清楚我究竟知道了什么,你不用试探了,我是不会告诉你,也不会让幼崽们告诉你。”

五皇子青面獠牙的脸瞬间变得狰狞,他确实是想试探一番,再推断一下燕洵究竟得了什么线索,现在却被燕洵直接给断了这条路。

不但如此,燕洵还继续补刀,“七皇子约莫要到了。”

秦七虽然不如秦四受宠,但同样实力不容小觑,且皇帝对他还算不错,同样是五皇子面上看不起,心底里却十分羡慕的人。

而有关下沙县的那些不为人所知的秘密,秦七也同样不知道。

现在燕洵这么说就是提醒五皇子:秦七要来了,要被他亲手拉入这下沙县各方势力的漩涡中,若是五皇子袖手旁观的话,秦七往后怕是就再也不能脱身了。

想要让秦七跟秦四一样脱身,五皇子就必须得配合燕洵,哪怕是心中再不愿意也必须得愿意。

这是燕洵明晃晃摆出来的阳谋,却刚好能掐住五皇子的软肋。

“蛋弟弟!”燕洵看了眼蛋弟弟,“跟他说。”

“好。”蛋弟弟便哒哒哒跑到白狐脚边,抓着他的衣裳往上爬,最后爬到他肩上,凑到他耳边小声道,“这事儿原本便是你告诉我们的,只不过你已经忘了。此时还要从几年前说起,那会子你年纪还小,尚且不知道村子里会选人,不过那时候你的天赋就已经很出众了……”

天赋太出众,以至于被暗中观察许久的蝮蛇选中。

懵懂的白狐小孩儿答应帮蝮蛇这么个陌生人的忙,从那以后便受了许多苦,还大病一场,只是他都忘了,而他的家人全都不知道这些秘密。天天小说

当初发生过的事情变成了被遗忘的记忆,直到这回白狐见了幼崽们,这才在半睡半醒中被引导着想起来,然而等他彻底清醒,便再次忘了那些好不容易想起来的记忆。

“我应该谢谢他。”听蛋弟弟说完,白狐喃喃道,“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就会跟黑狐一样,什么事都不能做了,是不是?”

“是。”蛋弟弟肯定地点头,又说,“事情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下沙县那么多少年牺牲的背后,还藏着巨大的阴影。那些怪物你也见到了,他们从不露面,但一直存在着。”

而且大妖车中就有一头幼崽们捉回来的活口,蛋弟弟当即操纵机关,指着放出来的怪物给白狐看。

绑起来的怪物模样实在是太俊美了,几乎是白狐见过的最好看的脸,然而看到怪物嘴里的锯齿以后,白狐便瞬间没了先前的想法。

“那、那他们……”白狐不傻,他虽然不知道下沙县外面是不是也一样需要选人,也一样需要少年们对抗灾难,但下沙县的这些怪物,总归不会是凭空出现的吧?

“灾难究竟是什么呢?”蛋弟弟没有接白狐的话,而是说起了别的,“我阿爹和哥哥们都认为灾难至少有着我们现在还没弄清楚的力量,并且灾难是活物,并不仅仅只是力量而已。”

少年们用自己的身体去承受灾难,他们承受痛苦的同时,其实自己的身体也在发生改变。

“只是多年的平衡我们不能贸然干涉,除非有完全的把握。”蛋弟弟摸了摸自己胖乎乎的下巴,眨着大眼睛看向白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还不能确切的跟你说。”

现在幼崽们也仅仅只是推测被选中的少年如何变化,将来又会有什么样的结局而已,没有足够的证据,这样关乎少年们命运的大事便不能随意下结论。

只是就算蛋弟弟不说,白狐也能猜到。

他能猜到怪物跟少年们有关系,便顿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先前活着的那么多年他一直都以为县城出现灾难,少年们牺牲自己对抗灾难,守护背后的家人,是一件非常天经地义的事情,是一件非常正面的事情,然而现在他忽然知道了光明的背后竟然还有如此巨大的阴影存在。

他心中顿时便也有了巨大的阴影。

“大人。”白狐的声音都控制不住的发抖,他实在是不敢想象一直以来认为的光明无比的事情竟然还有另外一面,那么黑狐的牺牲,这些年少年们的牺牲,究竟值不值?

白狐甚至是不敢继续想,他生怕自己把少年们跟这些怪物们联系起来。

如果真想当真是这样的话,那实在是太残忍了。

“你已入局。”燕洵示意白狐坐下,“你能做的事情有很多,不要去纠结真相,因为真相只有一个,没有那么容易改变。”

“能改变吗?”白狐眼睛一亮,赶忙问。

“能,如果能从现在回到过去的话。”燕洵轻声解释什么是现在,什么是过去,为何过去是既定的难以改变,为何现在又是可以改变的。

白狐眼中的光一点一点的暗下去,他听明白了,过去几乎不可能改变,能改变的只有现在而已。便是现在也极难改变,燕洵和幼崽们这般能耐都只能剑走偏锋从别的地方寻找线索,而城中的少年们正处于中心的中心,想要做些什么改变他们的命运,当真是难于登天。

还不如白日做梦来的快一点。

“你帮了我们很大的忙。”燕洵仿佛知道白狐在想什么,故意把这件事留到最后说,“如果没有你,我们定然是到现在都无从下手。你可还记得方才蛋弟弟说的话……”

白狐点头,他记得清清楚楚,蛋弟弟说他当年并不是生病,而是身上被蝮蛇放了许多个血包,便是最危险的心口也有一个血包,且这个血包十分特殊,里面除了血还有别的存在。

心口的血包里面藏着一个活物。

想到这里,白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他现在没有任何感觉,但联想到以前心口那种难受的压迫感,便顿时有些毛骨悚然。

“血包里面除了活物,还有一封信。”燕洵道。

一直坐在旁边生闷气的五皇子身体一僵,悄悄地竖起耳朵准备听燕洵继续说。

然而燕洵却不说话了,他从镜枫夜手中接过纸笔,开始写字。

白狐识字,只是识得不多,也不懂书上的那些学问,仅仅是识字而已,但看懂燕洵写的这些字是足够了。

蝮蛇特地留在白狐身体里的这封信也十分有意思,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懂,也就是燕洵能看懂,换成其他任何人都不能看懂。而蝮蛇留下的信看懂以后,里面的意思就很简单了:我在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