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吴氏几乎是哀求语气：“……别去了，你留下来，陪陪娘，好不好？”
苏轻舟摇头。
苏吴氏眼圈更红，哑声道：“娘都是为了你好。而且刚刚……娘口气那么狠，那么逼着双儿，她肯定不想回来了。儿啊，算娘求你了，别去了，好不好？”
苏轻舟迟疑片刻，“但娘气到了娘子，我便该去找娘子。”
顿了顿，他又低声道：“我给娘子买枣馒头，我要娘子跟我回家。”
她的好儿子啊……
到现在，还觉得事情是一包枣馒头能解决的。
苏吴氏没法忍住，两行泪就滚落了下来。
她苦笑摇头。
眼里像是破碎的星辰，在此时暗淡无光。
苏轻舟不忍心再看。
他哑声道：“我去找娘子，找不到的话，三天之后，我会回来的。”
小孩子都有这么个执念。
左手是花林糖，右手是吹吹泡，你要他放下其中一样，他必定不肯。
花林糖和吹吹泡，两只手要抓两样，少一样也不行。
苏吴氏看着苏轻舟远去，好半晌，她这才觉得心里难受得要紧。
酸涩得像吃了把变味的糖。
原来她的小傻瓜也会长大。
长大之后，背影是这样决绝和笔挺……
苏吴氏好久才想起该煮粥了。
她慢慢扶着桌面起来，慢慢去寻那些碗筷，最后才终于撑不住了，弯腰痛哭了起来。
“我毁了我儿子的姻缘……”
她咧着嘴哭，边哭边蹲下身来。
胸腔堵塞得难受，像这偌大的地方，也没有丝毫容身之地——
她红着眼骂：
“但是她是镇上贵女！”
“这从古到今的戏曲儿，都是才子佳人，即便是落魄的才子，也都是撑得起栋梁，有才情的，能考得状元的……”
“但我儿不过是个痴儿！”
“他们之间，哪里能算长久？那些才子佳人，原本就是骗人的话，而且双儿是真真好姑娘啊……偌大的人间里，到处是比我儿更好的儿郎……”
……
苏吴氏终于撑不住了。
她垮了下来。
对无人的四周痛哭。
刚刚跟唐双儿放的那些狠话，其实也不过是狠话。
她哪里看不起唐双儿？
她哪里舍得将就？
这世间向来都是以真心换真心，那些地瓜粥，那些南瓜馒头，那些百子千孙被与嫁衣裳，早就倾灌了苏吴氏的一腔真心。
这世间，向来没有不公平的交易啊……
*
唐双儿跟着宋野出了村。
宋野很恼很怒，他拉着唐双儿走出老远，才回头道：“你上回牛车是在哪里借的？我们坐牛车，我带着你回我们乌山镇去！”
去乌山镇？
唐双儿摇头，“我等天晚了，要回去。”
宋野大惊道：“你还回去！”
他一脸恨铁不成钢，“我好容易把你拽出那火坑，你还一头想栽进去！”
唐双儿笑了笑，叹息道，“我权是气气婶儿，若她还不改变主意……我也算是给轻舟道个别吧。”
刚开始她还气着，但现在已然好多了。
她相信婶儿不是小气的人，刚刚那番话肯定是有苦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