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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中见到秦若,武铭第一眼就认出了她。怎么会忘记那个在他孤单岁月中水镜前的人。那日,武铭的首个反应是将这人带回山,让小师叔见见。多年中他以为无缘无故消失了的人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

至于这人牵扯上武灵峰和那孩子也有瓜葛却是出乎了武铭意料。但那又如何呢?

武铭心中只是惋惜,惋惜水镜中不识愁滋味的那双眼蒙了尘,再找不到天真。

他又一次来到了关押秦若的地方,将双手背后一点点仔细打量记忆和现实中已然发生了巨大变化的这个人。

因为被捆仙锁缚住双手高高吊起,她的头垂得低低的。埋在颈窝间的黑发早已将她的容颜遮蔽,留给武铭的只是满头鸦色的长发。

微一勾腰,武铭将自己的身高放低了点,藏在她发间的苍白面容便逐一显露。

这张脸,确实是水镜中他看了整整一年的那张脸。颧骨不高,下巴尖尖。水镜中尚还有两分圆润的脸型早已在岁月中磨出了尖角。

武铭想,她肯定吃过很多苦。

这种猜测的想法毫无根据,全靠着见到这张面容时那收尖的下巴油然而出。

是为了那孩子吗?

按照时光的轮回,水镜中还是别人家中孩子的女孩早就到了成亲生子的年纪。

撇开脸型,武铭寻找着她的眼睛。

曾经自己最喜欢的,就是她的眼睛。他能坐在水镜前不吃不喝望着镜中人整整一天,只因为她有双如黑宝石般剔透的黑色眼睛。

那时的武铭,总是忍不住的想:自己的眼是否也如那红衣少女般的澄澈。

对着镜子,武铭摸上了自己眼尾。

光滑平静的镜面上倒影出的那双眼,彷如干涸的深井,死气沉沉。

武铭想将镜子打碎。

那时的自己有多大,不到二十的年轻人却有双宛如行将就木垂垂老矣老者的眼。

武铭对此感到厌恶。

他试着对着镜子笑了笑,如水镜中的女孩唇角弯弯,眉眼弯弯。半阖上的眼睑挡住了这双眼中的死气,随着唇角弧度的扩张,皱在一起的五官让他又恢复了该有的鲜活,生动起来。

这双眯成缝隙眼,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武铭想,原来笑的作用真的很多。怪不得水镜中的女孩整日都在笑,有时候这样的表情并不只是代表心情好。

从那时起,武铭多了一个特点——爱笑。

眼睛弯成一汪弧,笑眯眯的和人对视。

这样的武铭显然比之前大受欢迎,大师兄私下问了几次:小师弟,你是碰到了什么好事?

不止如此,山中平日看他不顺眼的长老们今日早课破天荒也放过了他。

武铭的指腹拂过眉毛,他真要多谢那个教会自己微笑的人。

这样的想法时不时的窜入脑中。武铭渐渐萌生了一个想法,他准备向小师叔打听清楚这女孩究竟姓甚名谁,家住何处。

去看看她。

见见那个让自己的日子变得好过起来的人。也正是那一日,武铭摸进小师叔的云霞洞,水镜中空无一物。

见人的小心思被突来的变故所取代。武铭放下了这个不着实际的念头。

多年后,他却是圆了当初那没有外人所知的念想。真的见到了她。

武铭想起往昔那些林林总总,有点紧张。

这种紧张不会轻易表现出来,或许只是藉由他眉头间的轻轻的一个褶皱来传递。

武铭又将身子压得更低了些。

应是始终未和她对上,自己才会在这么一个瞬间想些早就该被付诸脑后的旧事。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如愿见到了她的眼睛。

只是,因为角度的问题武铭最先看到的是她的睫毛。

很长很黑,铺陈成扇面似的浓密睫毛。

武铭不耐烦了,一把抓过她的下颚,武铭使了蛮力将她的头抬起来。

那双曾在水镜中见过无数次的眼睛,依旧清澈。

只是,再不如年少时那般天真,内里藏云纳雾,令武铭不能如少时那般一眼就看破她的心思。

端详半晌。

武铭在这双眼中什么也没找到。

他有些失望了松了手,任秦若无力的重新垂下头。

人兀自踱到了屋角。

其实,很想问问她当年为什么会突然从水镜中消失。这些年中又发生了什么。但武铭还有理想,知道凭着两人如今的身份,就算他问秦若也不会告诉自己。

那方洞天,那扇水镜里生活着的少女永远只能活在他心中。

他沿着墙角坐了下去。

后背贴着冰冷的墙面一点点下滑,惋惜和叹谓便如星火藏在他的眼中,虽然只是短短的瞬间,却代表着他最真实的想法。

是啊,如今的自己只能是武铭轩中高高在上,背负着师命的小公子。

如今的秦若,也只能是那和“先天魔体”转世的孩子混为一谈的恶人。

冰窖中的冷意,令人不爽。

千年寒冰封存的所在,处处都是犹如雪山之巅的冰凉。只不过是坐下来,让大脑放空的当,武铭就觉得周身灵气开始滞待。

真是个关押人的好地方。

枉你有再高深的功力,只要灵气不前便只能在此间宛如凡人。

这个寒冰窖,是当年出了无为那件事之后刻意修建的。为的就是再发生相似的事情时,武铭轩能先下手为强,直接将人关押在这里。

秦若,算是这间冰窖第一位正正经经接待的“客人”了。

武铭任着那流动的寒气覆盖周身,手脚麻木。他的内心却是出奇的平静。像当年和小师叔挤在云霞洞中的平静,带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安稳。

武铭阖上了眼。

思绪还在翻转,头脑还在运作。

究竟,要拿秦若怎么办?

是真如父亲交代的那般,问出了所有事情后直接打杀还是……

武铭想不出个所以然。

即是想不清楚,那就不想。

从进来到现在,武铭终于纾尊降贵和秦若说了第一句话:“那孩子究竟在哪?”

派出去的精英小队找到他报出的地址却又徒劳无功。据他们说,武铭见到过的那处小院中,别说是人就连只苍蝇都没有。就仿佛跟秦若以剑相向的那一晚,只是他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场景一般。

那处小院,住着一户最普通的凡人。

掌门找到他,眸中含着责备。尽管什么都没说,只让小队中弟子一一禀告,武铭也懂得那个男人的意思。

他是在讽刺他的无能。

可武铭知道,小院中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孩子,年轻男人俱不是他靠着想象就能臆测出来的存在。

那个沉睡着的孩子,究竟会在哪?

武铭今日来,便是逼问他的下落。

可惜的是,两人心中其实都很清楚。

秦若不会告诉他,武铭此行必定落空。

但他还是问了出来,哪怕是听她说是那个一句话,他也想要问一问。

来此的目的早已被淡化,对上秦若那双淡然无波的眼睛时,武铭就知道的答案。

慢慢睁开眼,他自坐着的角落中仰头去望秦若。

被吊着的女人无动于衷。

似乎是根本没听见他的问题,只顾垂头用周身所剩无几的灵气对抗冰窖中的寒冷。

是的,寒冷。

和心血来潮来到冰窖中的武铭不同,秦若是真的冷。脚底的冰砖延展出的寒意,早已在她身体中不知走了几遭。冷,便成了唯一的感觉。

苍白的脸色是冰冷世界中血液不畅的代表。

置身在全是寒冰的房间中,秦若觉得她快要撑不下了。

真的很冷,脑中模糊想起桃源村中年幼的自己,夜半被冻醒茫茫然张开眼,就是二哥秦钟鸣的脸。

担心妹妹夜里着凉,在那个特别冷的冬天里秦钟鸣将自己的杯子盖在了妹妹身上。

武铭说的话,她没听清。

可被唇齿间反复碾压揉碎的孩子两个字,还是清晰的传入耳中。

孩子?

什么孩子?

是说她的孩子吗?

恍惚得想着。秦若发了会儿呆。

她的眼中先是出离现实的迷茫,尔后才渐渐有了神采。

是了,孩子。她的寅虚,还在等着自己回去的孩子。

犹如大梦初醒,眼中的光彩慢慢汇拢。

她费力抬起头,想要看一看是谁在问她的孩子。

刚刚武铭做出的举动,对秦若来说真的就仿佛不存在。不提孩子,秦若只顾着守护着丹田中最后一抹热意。

这样缓慢的,有张力的动作便成了武铭问完问题后,所能观赏到的唯一景致。

眼睁睁看着秦若咬住唇,一点点勉力太高头。

他脑中蓦然窜过一个想法:自己的母亲究竟在哪?

却说,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想到这样的问题着实让人费解。可这想法确是武铭当时最真实的想法。无他,他自那双渐渐有神的眼中找到了一种爱,名为母爱。

自小就没感受过母亲这个词汇所代表的含义,武铭从未想过去寻找他的母亲。

有记忆以来便是武灵轩中的一草一木,挂着掌门三子的名头,武铭却从那个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身上感受不到半点父爱。

他以为,天下间尽皆如此。

直到今日,方才明白原来是他想岔了。

这个九州还有太多他不曾见识过的感情。譬如母爱。

通过秦若那双眼,武铭感受到了。

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

温暖柔软,不带任何杂质的爱。

故此,武铭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他甩下头,将这完全不适合出现在此的想法摒弃,自下而上认认真真的盯着她。

那双眼在缓缓扫视了周遭一周后终于在角落找到了他。

武铭眼中涌上点笑意,很快弯了起来。

终于发现这里还多了个人了吗?

此时,是秦若被抓到这里的第二个月。

极其缓慢的,武铭重复了之前说过的话。由他凉薄的唇齿间,逐字逐句。仿佛是为了配合秦若目前的状态,武铭将话说的非常慢。

“那个孩子如今在哪?”

望向他的瞳孔瑟缩一瞬,秦若重新低下了头。

即使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由如今的她来做也处处彰显着费力。像是被按了播放的慢动作,有些不流畅的滞待感。

武铭等着,仰着头任她错开视线。

这番看似毫无意义的举动,实则已是说明了他们对待彼此的态度。

秦若不愿意看到他。

虽然这只是武铭脑中一闪而逝的念头,却仍然令人不喜。

武灵轩堂堂天之骄子的小公子,不受人待见。

宛如又回到了年少那段灰色的记忆中,武铭眼中的笑意渐渐淡去转变成锋锐。

小公子依旧坐在原处,靠着让人能时刻保持清醒的冰冷墙面,一瞬不瞬的死死盯着她。

原来,如今的自己已是如此不堪了吗?

就连当初水镜中的少女也会对他嫌弃。

诚然,这是武铭徒生的胡乱联想。真实的原因,不过是因为秦若觉得这个人很烦。

武灵轩里出来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值得信任的。

她低垂的头颅在无人见到时微勾了下唇线。

还好,补魂的讯息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万事俱备,只差那最后一步。

张了张口,秦若觉得嗓子眼干得厉害。

不过是两个月没有和人说过话,她竟是觉得恍如隔世。

声音涩涩干干,有种粗粝的似被摩擦过的粗糙感,秦若慢悠悠回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孩子。”

闻言,武铭目中迸发出一种光彩。

这女人,明明已经是阶下囚了还不知死活吗?

就连他都懂得趋利避害,这女人却是明晃晃的表现出不配合。

当年事,不可追。

但兹事体大,无为的身世查无可查。但寅虚,已然成了掌门桌上的一分新书。

那个作为鹤须山关门徒弟的小男孩,从出生到被武灵轩抓住的过往历历在目。

秦若,是他的母亲。

不知道?天下间若是连她都不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只怕寅虚就真成了隐形人。

武铭忍不住嗤笑。

“不要和我卖关子。你将孩子的下落告诉我,少受些罪不好吗?”

他的话语中有种蛊惑。

蛊惑着秦若通过交换寅虚的下落过上比如今好上一些的环境。

这样的话,对于一个母亲来说简直可笑。

秦若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低低的问:“把孩子交给你们,然后眼睁睁看他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