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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此时跟着大花死里逃生离开桃源村的顾西河,日子可没那么好过。出得桃源村,进九州入乱世,大花一家子和顾西河方如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连连惊叹。

你看那楼台水榭,庙宇楼阁,哪里又是桃源村中长大的他们所见过的。下山后不过半月,一行人便在离桃源村不远的城镇中歇了脚。大花是个有主意的,和她父亲一商量便打了盘算就在此间落户。

且说这想住下,也不是口头上说说就能如了他们的愿。买房子,置办家具,日常吃穿住用,哪里能少得了银钱。可从桃源村中逃出来的这一家老小,除了保住了自个的命,也就大花在兵荒马乱中拎了个小包袱。

她跟顾西河商量:“西河,我家妹妹年纪都还小。东奔西走对他们而言只怕不是个好事。不然咱们就在镇子里住下来?”

说是这样说,可那语气里含着的早已不是妻子对丈夫的问询,反而更像是上级对下属的通知。

自从那日大花对他起了杀心,夫妻两就再也回不去当初的相安无事。大花在顾西河面前也少了先前伪装出的恭顺,多出的是种冲破牢笼的洒脱。原先瞧着顾西河好,那是只在桃源村中,无人可比。这一出了桃源村的地界,大花才晓得外面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精彩。且不说旁的,单是顾西河的长相就显得不如原先那般精致,桃源村中大多数都是被日阳晒大的粗汉子,可现下呢?镇中多的是锦衣玉食,翩翩公子。鹤立鸡群的顾西河就连这唯一能称道的长相也跟着落了下乘。

再有山涧水畔这人对大花吼出的那句休妻做因,此时出了桃源村的大花看着顾西河,那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她胆大心性又傲,性子里还藏着几分洒脱,此际眼瞅着顾西河微微唯唯诺诺心中就跟吃了苍蝇似的恶心。

话说,顾西河怎么就成了这幅德行?

还不是大花给吓的。村间差点要了他的命,之后顾西河再更大花接触,总觉得这女人那双细长的眼眸中暗藏算计。他就像被毒蛇盯着的猎物,后背阵阵发寒。

几乎隔个两三天,桃源村中掐着他脖子的大花就在梦境中光顾自己一次。半月下来,顾西河瘦了五六斤。

身处陌生的城镇,夫妻两的地位又调了个。顾西河成了被捏在大花手心的蚂蚱,翻不出任何花儿来。

“嗯,大花既然这样说,咱们就在这里住下吧。”才听得大花表述了自己想法,顾西河忙不迭点头。卑躬屈膝的姿态像极了对着大花摇尾乞怜的黄狗。

那身自打当夜出逃就没换过的朱子深衣,泥浆和黑灰布了一层又一层。大花的视线只在他衣间过了一瞬就又轻飘飘抬起头对上这张曾让自己痴迷的俊俏面庞。

她嘴角下搭,撇出个嫌弃的弧度。“西河,既然要在这里住下,总要有个地方落脚。可当日咱们出来的匆忙,我身上带着的银两只够咱们日常花销,若是想要购置房产,只怕……”说到这,大花嗓音一顿,再开口已是:“妹妹还小,我爹的年岁又大了。家里能出去赚钱的也只有西河你。”

垂首聆听的顾西河,面色微冷。

他就知道,这女人说是和他商量,其实绝非如此。

“夫人,咱们还剩多少银子?”转念一想,顾西河没急着应承出去干活,而是先问大花手头的银钱。

“你待如何?”

顾西河的话刚落下,大花就跟着警觉起来。

这哪里是夫妻的相处模式,说是相互提防的两个人还差不多。

男的怕媳妇会在睡梦中要了自己的命,夜不能寐。女的也没身为妻子的自觉,时时防备。

银钱可比现下的顾西河重要太多。

人心,果然是这世上最善变的东西。河畔旁还惦记着跟顾西河生个孩子的大花,进了城镇后才知自己的浅薄。现如今那是满心满眼俱放在这繁华尘世间。谁不想成为高门大户中的一员,谁不想享受城中的珍馐美味,许大花的一颗心,那是比天都高。她要在这城镇中混出个名堂。

至于跟顾西河生孩子,早被当成垃圾清出了心间。

想要过得好,所依仗的只有钱。

大花把手头带出来的银钱,看得无比重要。在这节骨眼上顾西河跟她要钱,那简直就跟要了她的命没两样。

声音拔高,嗓音尖锐。后背僵直的大花,落在顾西河眼中就落了下乘。

让人不忍直视。

跟大花相反的,却是顾西河想法。虽然城镇繁华,多出很多自小都没瞧见过的稀罕物,但到底是顾书生养出来的孩子,顾西河骨子里还保有着一分宠辱不惊。

“既是出去找活计,我总要换身行头。”面对着大花阴晴不定的探视目光,顾西河故作镇定的解释。

其实,身上穿着的衣衫早已贴着后背,粘腻湿冷,让人恨不得把自己脱个精光。

盯着他的阴霾视线,在得知顾西河是为了更好的出去找活计后,终于漏出点满意的笑意。

“银子没剩多少,你也别向我讨了。干脆下午一同出去,我自己看着给你添一身。”对于银钱,许大花看得死紧。想要从她这拿出一个子,恐怕都不是件容易事。更何况顾西河张口闭口就是讨要新衣,许大花心中盘算着,新衣恐怕是不行,但别人的旧衣还是能给顾西河换上的。

不经意间眼瞳一瞥,瞧见顾西河身上早已分不出原先本色的旧服,许大花心道:也该换一件了。这衣服确实是个事。

逃离桃源村,在镇中呆着的许大花一家,此时就宿在破庙旁一处年久失修的木屋中。雕梁画栋,美不胜收这些词汇跟木屋半点边都不搭。这处,不过是原先庙中的老和尚留下的简陋居所。小和尚听闻了大话一家遭遇,怪可怜的。就自作主张将这一下雨就漏水的屋子暂时借给了几人住。

巴掌大的小屋,只有一间。夜里铺上草席,五个人同塌而眠,别提有多别扭。许大花的爹卡在顾西河和大花之间,做那区分男女的割线,稍稍翻个身顾西河就会跟岳丈胳膊碰着胳膊。

就是这么个让人憋屈的小屋,成了他们目前的避风港。若是青天白日,倒也不是如此难捱。看眼天色,顾西河目中凝愁。

住尚且如此,吃穿就更不必说。

出了桃源村,顾西河食物和穿着上就没爽利过。大花捏着钱袋子,寸步不离。但凡提到稍微跟银钱挂钩的词汇,都能瞧到大花蓦然色变的一张冷脸。

那日跟着顾西河一起出来的大花,到底是遂了心愿在成衣店中讨了件便宜的旧衣,此际就穿在顾西河身上。他捻了下衣料,心中苦不堪言。

大花是花了最少的钱给他弄到件没有缝补的衣服,可对顾西河来说这真是天大的耻辱。莫说自小在顾家的娇惯,就是寻常人家里也不会做出大花这么没脸没皮的事来吧。顾西河都不敢想这件衣服的来历,他怕一想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把这身衣服给烧了。

走在通向繁华街市的道路上,顾西河身板微微佝偻。他垂着头,麻痹着自己的神经。

顾西河,你得赶紧找份能养活自己的活计。不为许大花的贪婪,只是为了自己,你也要在今日把工作给拿下。身无长物,两袖清风,当初从桃源村逃亡时,顾西河哪里会将银钱放在眼里,直到真的活下来面对着种种之前从未遇到的困难,他才明白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的真谛。

钻到钱眼里的许大花,若说只是对一个人厚此薄彼,顾西河的感触也不会如此深。偏偏许大花逃出来后,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半点顾忌都没有的在他跟前显露了本来面貌。许父和大花的两个妹妹,早在来到镇中的第二日就换上了新衣,只有他顾西河,还穿着先时的旧衣。

穿上面做不到一视同仁,顾西河还能忍。可这连饭吃的都不是同一锅,顾西河就真的不理解了。从顾家带出来的银子究竟有多少,顾西河心里没谱。但时长被许大花拿出来摸一摸,抱一抱的那个包袱,确是不小。真如大花告诉自己的,能省则省,为什么只克扣他的用度?

顾西河越是想,心下越是沉。

许大花的态度,那是明摆着没将他放在眼里。

曾有几次,他转身时都瞧见许大花眼中的嫌弃,莫不是觉得他顾西河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犯得着连遮掩都不用,就那样盯着自己吗?

顾西河的脊背弓得更狠,暗恨不已。倘若不是离开许大花,他连顿饱饭也吃不上,顾西河是如何也受不了这种委屈的。所以,今日外出的顾西河,是抱着离开许大花的决心才穿上这不知打哪个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

连着问了几家铺子,那些个坐在堂中的管事俱是只在顾西河身上扫了眼,就摆摆手道:“我们这不缺人。”

怎么可能不缺人?镇中才被妖兽骚扰,死伤无数。说是不缺人,只不过是敷衍顾西河。就说这些见惯了各色各样人的掌柜,只消在顾西河身上转一圈,就瞧得出这人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他们缺的是勤快耐劳的伙计,可不是公子哥。所以,压根就没地方愿意给顾西河提供生路。

问得多了,就算原先懵懂,也渐渐品出些味道。顾西河有意把目标定在对力气需求不大的店面。

就比如眼前这间——回春堂。

顾西河抬眼观望,心道这医人的地方,总不会还需要力大无比,身形如牛吧。不管怎么说,他总是要试上一试。

这人,还真是需要逼一逼的。倘若是在以前,顾西河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为了生计发愁,可在许大花的刻薄下,顾西河短短数日尝尽人间百态,心态自转。

如今若是还需要靠着许大花活下去,他怕自己撑不了几日就解了裤腰带呆了房梁。

太苦了。

当连吃穿都成问题时,琴棋书画便真成了无用之物。

也是顾西河的运气好,药铺里少个伙计。再和那留着山羊胡的掌柜交涉后,顾西河得到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工作。

谈了几句,老先生对顾西河还算满意。

缺人的情况下,药铺里的伙计就比普通地方难寻些。在这种铺子里上工,至少要是个识字得吧?可前来应聘的,都是些大字不识一个的莽夫。也就见了顾西河,掌柜的心中一动,暗道只要这人识字,便就是他了。

听掌柜的吩咐清楚此间规矩,顾西河脚下生根半分离开的打算都没有。

老先生看他面露难色,免不得问上一句。

顾西河等着的,就是这句。

“先生,我从村中逃难出来,身无长物。别说是吃穿,就连住都成了难题。倘若先生能收留在下,那西河愿意做牛做马。”

酝酿了半晌,顾西河这段感恩戴德的话说来并不利索。他到底是还有一分傲骨,心存不甘。可一想到回球要面色时刻给自己脸色看的许大花,顾西河再多的不甘都化成了一句不可言表的叹息。

母亲,你可想得到千挑万选给我找的妻子原是个连丈夫都想杀的毒蛇。

顾西河言之凿凿,心下凄然。

这凡事,都不能去作比较。一比较,便有了先来后到,主次排名。苦楚憋闷的顾西河,陷入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终于从记忆中捞出了秦若的影子。

都是为人妻子,此际把秦若和许大花放在一起相提并论,他才明白之前被自己休弃的秦若,到底有多好。

放着山下这些故意刁难他的先不说,单是弑夫一事,秦若就万万做不出。

他垂了眼,想起那双记忆中黑白分明的眼眸,心头戚戚。

这厢,只能凭借着想象去幻想的顾西河,可不知道此时此刻正有人也在盯着秦若瞧。

所不同的,便是子冲的眼眸中真真切切的倒影着那双瞳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