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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若便是入了殿头也不抬,膝下一沉跪了下去。

她没说话,重重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时,额间红肿。

无为垂首去看,“你便是寅虚亲母?我那徒儿已经和我说过,若是你不嫌弃山中清苦,便在山中住下如何?”

早在秦若入殿时,他就发现此人也入道门。大道三千,功法众多。虽说面前之人修为浅薄,却也好过七窍不通的凡人。

无为心中平衡了点。这番让秦若留下的话,也就说的顺溜许多。

他好意再添一句:“我观你已经筑基有成,却不知姑娘修炼的是何功法?”以他的修为,就算道法不同,但指点一二应是无甚问题。

无为看秦若,那就是贴着寅虚生母亲的标签。早先曾说过,因着子冲鲁莽不羁在前,无为十分喜爱寅虚。这份喜爱在见到了标注着和寅虚有关的人或事物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

无为问的情真意切。

但坐下垂首的姑娘,只是摇摇头。

能得高人指点谁人不想?偏偏秦若就是个例外。她修行的最初目的,就是为了儿子。如今真找到了寅虚,修行不修行与她而言,全无所谓。

再说了,之前她修炼的一门究竟是正是邪都没搞清楚。秦若可不愿节外生枝。

“救了寅虚,对我来说已是大恩。秦若断不敢再让恩人操劳。”

她始终垂着头,好似看一眼高坐堂前的人都是对他的亵渎,将自己的姿态摆的极低。

说了这句,秦若也安静下来。

无为对她的安静十分受用,想来到底是母子两,这脾气像的不是一星半点。

无为暗自点头。对秦若印象分外的好。

“即是如此,我便让子冲带你去山间找处地方住下便是。”

秦若,成了名正言顺住在鹤须山上的闲人。

她找到了寻觅多年的儿子,自是心满意足。每日睡醒之后只干一件事,就是围着儿子忙活。

山中清苦,不管外门内门每日寅时便起。天还未亮,鹤须山上的弟子就进入了晨练,踏着夜色和朝露,秦若便站在演武场边观儿子打拳。

寅虚人小身矮,混在外门那些高高大大的人群中一不留神就成了盲点。

秦若看得仔细,双目炯炯有神。只恨不得将没在寅虚身边的这些年全补回来。

子冲略过演武场时,就见缩在树后的秦若攀着树干,两眼放光。

得,几天不见这是从红着眼的兔子变成了盯着小鱼干的猫崽子。

他觉得有趣,御剑上前,将人从树后拎了出来。

“你说说你,哪里有当娘的样子?”

没见过猪跑,还没见过猪走路吗?寅虚和他娘,在他看来可比山中镇日沉着脸的师傅好玩一百倍。一个故作老成,一个反倒天真的紧。

本是打算过几日就去替六道去了那玄兽丹,这几天时间子冲正在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对付玄兽的法器。他修火,之前师傅为他练的法器属性为木,用的只是鹤须山中一截灵木料。为了玄兽,他刻意请师傅再为自己炼上一个法宝,五行相生相克,那玄兽属水,这次所需要的自然是火属性的法宝。

师傅倒是满口答应,只是材料需得他自己去找。想来想去,子冲就把注意打到了莱芜山上一块火铜的身上。今日起个大早,便是要上山中去采火铜。

只是经过此处,瞧着秦若小耗子似的缩肩勾背,不免手痒。当即把人拎到了眼前。

被抓个正着的秦若,手指搓着衣角,不知说些什么。

其实,子冲说的没错。当年怀孩子时,她也才十五,自己就是个半大孩子。如今几年未见,一方面紧张一方面又是不知如何是好,秦若还真不像个当妈的。

按说,随着岁月增长这人也该成熟起来。可她的机遇就放在那,连番寻找除了孩子,就没和人有过交集。后来拜入那小门小派,更是一心修炼压根就没和人怎么说过话,要不然怎么会在两年后才隐约得知自己所呆之处,好似是个邪门歪道。

所以说,秦若欠缺和人沟通的本领。

子冲瞧她低着脑袋,不言不语,只有垂落的几缕发丝回应自己的问题,心下叹道:算我多事。

一张口,再道:“鹤须山没什么规矩,你若是想瞧走近点去看。”

秦若来了三日,当年事情的原委从师父和秦若这里拼凑的七七八八,无非就是阴差阳错四个字,说不得什么惋惜。子冲只觉得秦若能找到寅虚,委实是粧幸事。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面前的人只是偏头满眼渴望的盯着儿子,就是举步不前。

子冲抓住了她的手,“走,我带你过去。”

林中静谧,演武场的声声高喝听得却不真切。

就在秦若惊讶抬眸的时候,子冲已经拽着她向前跑了数步。

那几缕没被绾起的长发悄悄飞扬,像是她雀跃的心。

视线起伏,被拽着前行的秦若就像个任人摆布的布娃娃。

天色翻出第一缕白,燃着灯的演武场在脚下的颠簸中越来越近。

子冲松开了她。

猛然回头的少年白衣飘飘,唇红齿白。

急刹车,秦若还是撞进了他怀中。

视线中被放大的极致的少年面庞,被他身上的气息所取代。

茫茫然退出这个陌生的怀抱,秦若捏着衣角的手指白了又白。

少年一指演武场中正在认真打拳的小童,“瞧,在这看得多清楚。往后啊,你若是要看,就站在这堂堂正正的看。”

秦若张张口,终是什么也没说。

儿子夺走了她的注意,顺着少年指尖的方向,唯一能入眼的只有儿子紧着眉头,认真专注的小脸。

秦若欲言又止。

这幅模样被子冲收入眼底,免不得又要叹息。

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

他问秦若:“你是不是给寅虚备了早饭?”

三日来,每次从秦若小屋前经过,他都能闻到饭菜香味。可问过寅虚,那小子只是说:“母亲从未给我送过吃的。”

子冲想,秦若只怕是做了,没送。

正在看寅虚的秦若,讶然调头。

那双清凌凌,乌溜溜的眼睛像极了咬过了他一口的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