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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若开始清醒时,口渴。

诡异的口渴,炽得她喉头干巴巴的疼。蠕动了几次唇,喉咙里还是缺水。眼帘一掀,荒野土黄的沙跳入她的视线。

她的大脑放空,腹部传来的摩擦感挤压着她,随着马背上下颠簸。

在那瞬间的怔楞后,她意识到自己被人制住,放在马背上,她腹下是马鞍粗粝的摩挲。

她企图调转视线,看清目前的状况。刚一仰了脖子,耳朵里就传来司浔没有起伏的腔调。

“姑姑醒了吗?再等等,就快到地方了。”

她停止了费力去探查,司浔证明了一件事,控制住她的人只能是她。

她双手被反铐在身后,用着那只曾带在尼克手腕的手铐,只是略微动动肩头,手腕处就挣出了一条细细的红痕。

司浔按住了她的腕子,声音分辨不出他的情绪。“姑姑,省点力气吧。”

少年眼底沉着薄雾,读不出心思。只是被她挣扎中拉回的视线,落在了她的手腕上。

她的腕子很细,手铐套上去越发显得不盈一握,灰扑扑的腕子越往上越白,因着那环状的金属晃晃悠悠,此刻已经露出她本来的色泽。白生生的一截腕子,骨感而脆弱。

只在银色金属碰撞后,添上了丝丝的红。

他便按在其上,阻止了她毫无意义的自虐。

那抹红有些扎眼。

司浔勒住马缰,马蹄原地踏动。

少年翻身下马,从腰间取了水囊拔下瓶塞,送到她嘴边。

“姑姑昏了一天,先喝点水吧。”荒野中没有食物,司浔在矿洞中找到的都是些干粮,他有过流亡的经历,这会并没有直接将硬成块状的干粮拿来喂给秦若,只让她以水缓解干渴。

“解开,我自己来。”

秦若的嗓子干得不像话,沙哑得将说出来的话全变成囫囵,如果不是少年就靠在她头旁,几乎都要听不清她说的是什么。

几个字而已,她觉得嗓子里冒着青烟,再不愿磨砺她的喉咙。很疼,确实需要水。

司浔以食指挑起了她的下颚,“姑姑,手铐解不开的,钥匙已经被我仍了。”

她被迫对上少年黑白分明的眼。

司浔面无表情,至少在秦若的端详下找不到他外漏的情绪。他语气淡淡,陈述着在她昏迷后他疯狂的做法。

“那间屋子被我烧了,没人会找到我们。今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真好啊,他终于能独占她。让她只能看到他一个人。

他将水囊抬高,压着她的唇轻轻往里送水。奈何秦若不配合,明明是被他挑高了下巴,却不张口,凉凉的水线顺着她的唇往下淌,很快沙土上湿哒哒的凝了小片。

“姑姑这样不配合,是对我的不满吗?”

少年本是平静的面庞染了疑惑,狭长的眼追寻着她闪躲的视线,似乎是想透过她的眼睛读出她脑海中真实的想法。

他黑沉的眼底暗潮涌动,半晌,他脑袋一歪,自说自话。

“是了,一定是这样被放在马上,让姑姑不高兴了。”

根本不经过秦若同意,司浔收了水囊,双臂一展托住她的腰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连日来的遭遇让秦若身体发软,几天来一共只吃了几块蛋糕的身体,此时都快要站立不住。

司浔双手尚未松开,她腿下绵软无力当即就顺势往下跌。

少年按在她腰间的手上带了力道,本意松开的手牢牢的定住了她的腰身。

他只消微微收势,秦若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向他靠拢。

少年唇角几不可闻的微微上扬,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

他只是庆幸,她能依靠的只有他。

“姑姑,荒野里没有水是会死的。”

就算之前不会,也因为她连日的缺水导致了她的严重萎靡。司浔的话并非是危言耸听。

光线无遮拦的照射,她被置在马背上又是一日烈阳当头,再熬下去结果如何,她知,他也知。

她借着司浔的手劲,想要站稳。

只是还未摆脱他定在她腰上的手,又起了去势。秦若头晕目眩,破罐子破摔靠在了他肩头。

“水。”

刚刚上演的不配合,实在不是她不需要水,而是司浔语不惊人死不休,让她忘了张口。

她喉头只吐一字,又是那股灼烧的疼漫上。

司浔改用单手圈了她,咬开盖子为她送水。

她大口大口的吞咽,喉间滑动,不过片刻一壶的水就见了底。

那些未入她口的水,滑落打湿了她的胸口。

秦若觉得她像是被搁浅在岸上的鱼,一壶水下去仍旧嗓子干涩。只想寻了水源,扎进整片的湖水中。

她还在喘息,司浔的呼吸贴了上来。少年鼻息淡而舒缓,如薄雾喷洒在她脸上。

她的瞳孔跟着收缩,只看到他斜飞的眉,漆黑的眼,一点点被放大。

她头皮发麻,屏住了呼吸。

司浔用舌尖舔掉她唇角残留的水渍,在她错愕的瞪大了眼眸下,淡声轻谓。

“真可惜,最后的水也被姑姑浪费了。”

……

此时此刻,秦若心中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她僵住,人生里第一次傻兮兮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舔了她。

舔了她。

像只猫一样舔了她。

原谅她形容词的匮乏。从小到大秦若只有在十三区时有过被一只野猫舔的经历,这一刻能拿来作比较的也只有那只猫。

那种滋味,一言难尽。

五雷轰顶,不外如是。

司浔扶着她重新上了马,显然并没觉得刚刚他过分的亲昵有什么错。他神态自若,再次两人骑行时,却是换了姿势。

揽她入了怀。

他将尼克那里顺来的斗篷盖在她身上,遮蔽了荒野的风沙,将她整个困入自己怀中。他的动作并不娴熟,只是小心翼翼。

塞她那些早已搅成团的长发时,也是珍而重之。捧在手心,生怕揪疼了她。

他诡异的举动惹得秦若越发不安,她总觉得事情的走向成了脱缰的野马,完全脱离了她的控制。

在目睹了他自然而然重新揽她入怀,压住她发顶的举动后,秦若再也忍受不了那股破土而出的荒唐感,她用依旧沙哑的嗓音有气无力的闷闷指责。

“司浔,我是你姑姑。”

哪里有人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姑姑?司浔辣眼睛的行为,她只在热恋的男女身上见识过。她是个有常识,有伦理的人!

她不知道,因为她的惊慌恐惧,那些本属于她的冷静早就消散而去,延缓了她的思考。

也是她的不闻不问,造就了突然面对司浔的反常时,连思考的勇气都没有。

荒谬。荒谬到了极点。

少年的手指还停留在覆住她头的斗篷上,黑色的斗篷趁得他的指尖苍白。

他目视前方,茫茫荒野一望无际。如果不是及其熟悉这片荒原的地势,只怕就要迷失在脚下永远重复的景色中。

司浔目中空茫,怀中的人软得像是,抱起来毫不费力,却重重的压住了他平稳的心跳,改变了原有的频率。

“是啊,我一个人的——姑姑。”

他置身在这片荒野之中,同他心中滋生的兽一起。在这里他再也不需要压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姑姑是他一个人的,也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他答了她的话,感受到怀中软绵绵的身体不安的抖动,好心情的将他唇边的笑意拧成了弧。

姑姑,你在害怕吗?

害怕成为他一个人的。

蛰伏在他心中的兽吞噬了他本就为数不多的良善,他无所谓的想着,怕也好恨也罢。只要,姑姑眼中只有他一个人,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