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衣雪几乎要回想到流泪，却还是不愿意再打开外婆的墨绿色笔记本。尽管，笔记本里没有新鲜的内容出现，也不会告诉她，展曜瞳在积极谋划反叛，为了给冷衣雪，还为了给自己的双亲报仇。
反舌鸟（Mockingbird）的胸针作为起义军的标志和暗号，反舌鸟（Mockingbird）也代表了冷衣雪。
冷衣雪被噩梦惊醒，辗转反侧无法睡着。
她想着，今晚若是不睡着明天怎么做PPT，怎么应付李明毓的助手工作。
离李明毓的下一次上课有六天的时间，她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要把《酒店管理领导力》这本课读熟，从书里面梳理出大纲，根据大纲插入内容和事例。PPT的模板她还完全没头绪，李明毓的授课风格她根本不知道。
还有李明毓给她列了那么多参考书的资料，还有这么多卷子，今天才把它们弄回家而已。
冷衣雪想着李明毓布置的任务翻了一个身，在不知不觉中觉得自己眼皮很重。
算了，她对自己说，明天再想吧。
第二天上完课，冷衣雪没精打采的收拾东西，拖拖拉拉走到校门口。
学院的大门前寂静无人，学生们都走光了。一些蔷薇花在门口的花坛中摇曳，淡淡的蔷薇花香气，在傍晚，红霞的天空下萦绕。
老师又留下一大堆作业，她还没有空去完成。李明毓叫她弄得PPT依旧没有思路，回去做完作业，还要通读《酒店管理领导力》的课本。
正当她走过清水大学的门口招牌时，一辆豪车停在冷衣雪面前。
冷衣雪对车不太熟悉，大概猜测是宾利之类的豪车，流线型的车身非常优美。
冷衣雪已经猜到车里人是谁了，毕竟整个清水市，她会认识的有钱人就一个。她做贼似得左顾右盼，生怕被同学们看见，又出来流言蜚语。
李明毓打开车门，迈着男模般的长腿从车上下来，看见冷衣雪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样子，问：“你怎么回事？”
“PPT还没做呢，你现在就来，是来催债的吧。”冷衣雪说。
“得了吧，我有事才来。找你们校领导。”李明毓也随着冷衣雪的目光四处看。
“哦。”冷衣雪扭脸想走。
“等等。”李明毓叫住她，“你也没有一个联系方式，我们也没法沟通课案的事情。这个给你。”他回身从车的副驾驶位置上，拿出一台最新款的手机，他不懂得冷衣雪对手机有什么要求，只会挑最贵、最新的买。
冷衣雪天生就比别人要敏感，李明毓从副驾驶的位置上拿出手机，说明他就是专程来送手机的，找校领导有事可能只是一种托辞。
二月春风似剪刀，春日里的风还是很冷。李明毓看着在寒风中，衣衫单薄的冷衣雪瑟瑟发抖，想要让她坐自己的车里，但却发现冷衣雪一脸戒备。
“不用了。”冷衣雪生硬地拒绝。
“做我在学校的助手，没有手机我找不到你，耽误上课怎么办？”李明毓扬眉。他看在眼里，冷衣雪和他见识过的所有女人都不一样。那种戒备和小心，让人疑心，她从小受过什么刺激。
李明毓的理由合情合理，让冷衣雪无法拒绝，她伸手接下了手机。学院里的老师也会找学生当助手，会支付一定的报酬，可能是数目不大的钱，也可能是礼物。
冷衣雪掂着手里最新款的手机，说：“一万多吧。”
“没仔细看。”李明毓张嘴说话，嘴巴上下轻碰，露出洁白的牙齿，让人想起一个词语：玫瑰含雪。
这个情景在一个男人身上有些妖娆。
冷衣雪垂下眼帘，掩饰住内心的想法。
她心里越发讨厌李明毓，他们不是一类人。一万多块钱，对于李明毓来说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可却是冷衣雪一年的饭钱。
可是冷衣雪还是收下了，因为可以省下一笔买手机的钱。她在心里觉得自己可耻，却又无可奈何。
一文钱难倒英雄，何况是一万块钱。
李明毓自然不会知道冷衣雪复杂的心理活动，他完全没有错，他也不会懂冷衣雪一直以来仇富的心理。
他冲冷衣雪笑笑：“我进去开会，要一个小时，你要愿意等我，出来我送你回家。”他本可以不来，不过能两件事情一起做好当然更完美。
“不用了。”冷衣雪这次拒绝更加干脆。
“行。”李明毓把车钥匙甩给等在一边多时的学校保安，迈着长腿走进校园里。冷衣雪的态度让他很不乐意，但他不好发作。
李明毓走过她的身边，微风带起他身上的香水味。他的香水和他的名牌西装一样多，从来没有见过他穿过重样的衣服，用过同一款味道的香水。
冷衣雪看不出他今天蓝色的西装是什么牌子的，也不知道他的香水是什么牌子的。但是微风刮来他身上的味道，有些像野樱桃，味甜中更多的是酸涩，又有月光下蓝绿色的湖水味。似乎樱桃艳红的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幽夜。
冷衣雪不知道李明毓已经悄悄的在改变自己。
李明毓开始只是因为冷衣雪会平白无故消失而好奇，逐渐他发现，知道她消失的真相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他从一开始逼问冷衣雪，现在对此不是很在意。
冷衣雪依旧坐拥挤的公共汽车回去，回到家还是照常做饭、吃饭，写作业、复习、预习，看李明毓给的参考书，入睡以后，她才想起应该把新手机的盒子拆开看看。
这一夜，出乎意料，冷衣雪睡得还行，虽然中间有几次醒来，但噩梦终究远离了她。她的脑子里全是课本上的东西，那些公式、理论、规则，在她的脑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甚至把她的恐惧也挤走了一些。
冷衣雪觉得慌张，内心也很空洞，需要一些东西去填满。
如今，她唯一能找到的东西就是学习。书籍是人类智慧的结晶，冷衣雪要应付这种结晶无疑需要废去许多的精力，让她没有心思再去想其他的事情。
第二天是周五，冷衣雪在学校图书馆的外借的电脑上继续折腾她的PPT。
下周二，李明毓的课就要开始第二节，课堂上的PPT会不会是空白的，全看冷衣雪自己。李明毓要求她，在周五放学之前把PPT发进他的邮箱里，给他看初稿。
冷衣雪中午不休息，在疯狂的赶进度。
学院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走道上兴奋的讨论马上要来临的周末。
同学们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从半开的窗户里传进来。窗子像往常一样微微开启，徐徐的风吹进，带着阳光的热气。马上就是四月了。
冷衣雪不去理会窗外往来人群对她的干扰，他们看起来都是那么高兴，好像从来没有烦恼，拥有同龄人所拥有的一切。
就算没有末世世界，冷衣雪也是一个悲伤痛苦的人，没法和人群汇集在一处。
窗外有几个女生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对着窗户里面的冷衣雪指指点点的，不用听她们说什么，也知道她们在干嘛。
冷衣雪对着窗户吼了一句：“看够了没有？”
外面的女生发出了一阵不屑地：“切。”
冷衣雪看着她们离去，想象着从拐角处冲出来一只丧尸，将她们都扑倒。
想象着自己所在的世界出现丧尸，人性到底会多么让人失望。
透过窗户，转角的那颗绿树生机盎然。
Dawn城也到春天了吧，她离开安全城的时候两边的季节差已经拉平，变得一样了。
天空中是不是会有乱云飞渡，升高并且消散。阳光会不会还和很久很久以前，冷衣雪看到的那样灿烂，却没有什么温度。Dawn城的西四区是不是雾气还那么重？松树和冬青树下，展曜瞳还在那里吗？在晴朗的天空下，墨绿的树叶闪亮，浆果透着红光。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冷衣雪的遐想。
冷衣雪发现，自己现在只要一有空闲或者思维不集中的时候，就会想起Dawn城。Dawn城是她曾经最想逃避的地方，为什么自己还经常想起它？
冷衣雪对着响个不停的手机迟疑了一会，要不要接？
她没有朋友，也没有亲戚，基本上没有人会找她，手机也就是看看时间，加上上网用。谁会找她呢？是推销房地产的，还是卖茶叶的？
神使鬼差的她，还是接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面迫不及待地传了出来：“喂？”
“李总，不，李老师？”冷衣雪下意识的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一个非常普通的号码，绝对不会想到是清水市最年轻富豪的电话号码。
“怎么这么久才接起来？嗯？”李明毓惯常不悦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冷衣雪做贼似得左顾右盼，生怕被周围的同学发现，李明毓在和他打电话。“主要没人和我打电话，所以在想是不是骚扰电话之类的。”
“现在有了，以后经常会有人给你打电话。”李明毓说。
“嗯，李老师什么事？”
“你PPT做的怎么样了？”
“李老师，我已经在赶工了，下午放学前一定会交给你的。”
“你有在完成还不错。你双休日一般会在哪里？”
“不去打工的话，一般在家里，李老师，你放心，双休日我会在家里看你给的参考书，会好好复习的。如果你对我做的东西有任何的不满，双休日我也会第一时间修改好的。”
李明毓问她双休日在哪里，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这个。李明毓在催她学习的事情，她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
“行。我这边有事，先挂了。”李明毓在电话那头说。
“好的，李老师。”
等到第二天星期六，冷衣雪就不这么想了。上午九点，冷衣雪接到了一个电话。
她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昨天发过去的PPT有什么问题，李明毓叫他改正，仔细一看却发现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冷衣雪接起来，“喂。”
一个有些粗哑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从手机里响起：“冷女士是吧？”
“哎？”冷衣雪一下没反映过来，“你找阿姨吗？”
“冷衣雪女士是不是？”中年男子还在问。
冷衣雪完全摸不着头脑，说：“是我？你是？”
“我是快递！你在家吗？马上我给你送快递。”
冷衣雪越发的不明白，“我没有买过东西，你是不是送错了？”
“是别人送你的。”
接了这个快递的电话，冷衣雪有些惴惴不安，怎么回事，还有人送东西给自己？
不一会，手机铃声又响起，又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电话号码。
冷衣雪这两天可能是把一年的电话都给接完了。一接电话，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告诉冷衣雪，有人送东西到她家。
冷衣雪刚放下电话，立即又响起铃声，第三个快递小哥告诉冷衣雪，有人给她送花，送花的人署名是李明毓。
半个小时内，冷衣雪接了九个电话，全是送花的快递问她在不在家。
不一会，送花的快递员便纷至沓来，全让冷衣雪签收。
冷衣雪懵了，本想都拒收，可是快递员请冷衣雪不要为难他们。冷衣雪只能把九捧花都签收。
冷衣雪原本以为这就完了，几分钟以后她发现还是自己太天真，弄不懂有钱人的想法。
陆陆续续又有快递打电话给她，还是送花的事情。冷衣雪这下慌了，谁知道李明毓突然要送她多少花。
她觉得李明毓在浪费钱，耍自己玩儿，便气鼓鼓的拨通了李明毓的手机号。
李明毓像是已经准备好了一般，秒接冷衣雪的电话。
冷衣雪来不及喘口气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李明毓就笑嘻嘻地：“喂。小助手。”
“你，你还要送多少花到我家里来啊？你！”鲜花的香味浓郁，冷衣雪拼命忍着想打喷嚏。
“现在送到你这儿多少了？”
冷衣雪一张嘴，满嘴巴都是花粉，“我签收了三十三捧。”
“后面还有六十六。”
“你搞什么啊？我家里已经没有地方放了。”
“哦？哦，我忘记你家地方小了摆不下。”李明毓豁然顿悟，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一点，昨天一时兴起就订了九十九捧各种各样的花。
冷衣雪发怒了，咬着嘴唇想要骂人。她觉得李明毓在整她，在嘲笑她。“别再送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