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来劝我的？”
我斜靠在贵妃榻上，旁边洛儿半跪着帮我染蔻丹，哦对，这个时代还没有蔻丹，都是天然的方式。
稍稍处理一下的习惯，还是我教给洛儿的，没想到她就一发不可收拾，研究出各种颜色，香味，甚至连怎么能养护指甲，保留的更持久，都给弄出来了。
我嘲讽的看着莫老将军，本是可以不必见他的，洛儿是冲着他算是莫桑父亲的份上，不得不进来禀报一声。
根本没想过我会见他，讲真，我第一时间也是摇头，可心口突然一闷，王宫里的人都被王上监督着。
他太聪明，可莫离也不傻，那会不会，其实是让莫老将军帮着传这个话呢？
莫老将军是不喜欢莫桑的，我来之后就更别提了，那就是妥妥的仇人啊。
可他喜欢莫离啊，跟先王对王上寄予厚望一样，他也是把莫家的百年荣耀，全都压在了莫离身上。
为了让莫离安心，他说不定真会做出妥协，我眯着眼睛，只要他开口，说的不是我想听的。
就会把人哄出去，劝说的话我听得多了，骂名也担的多了，还真不放在眼里。
生气吗？肯定也有，再大度也有个限度，总不会有人天生就喜欢被人骂吧？
但又能怎么样呢，越搭理他们就越疯狂，看准了我不能真的杀了大臣，王上又放任不管，一个个的组团拿我刷经验，混忠臣的名号呢。
休想。
莫老将军摇头，“王后娘娘，老臣此来是要事，可否屏退左右。”
担心是莫离的消息，我早就把人都赶出去了，现在也只有一个洛儿了。
信得过她是一方面，但还有更重要的，我不想着了莫老将军的道，莫家，我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莫离。
“呵。”我冷笑了声，“洛儿是本宫相信的人，没什么需要避讳的，倒是莫老将军……”
不算自己人吧，我在嘲讽，他当然也听得出来，脸涨的通红，不过倒是没再坚持。
“既然王后娘娘如此说，老臣也没有二话，老臣此来，不是劝娘娘不接受册封，恰恰相反，是要娘娘去禀明王上。
希望册封大典跟慎亲王的追祀大典放在同一天，就是地方，也可以在同一处。
老臣已经问过了，礼部全都准备妥当，现在更改地点也还来得及。”
“你是疯了吧？”我见鬼似的看着他。
他不反对很正常，本来大周怎么样，他就不是很放在心上，至于我，外人，甚至大周王上，都想把我捆死在莫家的战车上。
可毕竟已经逐出了族谱，再大的事也只是牵连，对莫家不会伤筋动骨，说两句，弹劾几次，根本无足轻重。
可他突然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还口口声声王后娘娘，我这可还没册封呢。
我扯了扯嘴角，冷笑的看着他，难道我长得很像个傻子？还是在他心里，莫桑原本就是个傻子？
就算真的想牺牲我，貌似也得用点手段，别这么直白的让我跳下去吧？
还是说，他有能威胁，让我不得不听话的办法？
“如果本宫说，不呢？”不是逐出族谱了吗，那我就是主子，他是臣。
我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身份，外人怎么看怎么说，我是半点不在意的。
他点点头，竟然没发火，好像早就预料到我会这么说，“那就真是太遗憾了。
老臣本不想走这一趟的，只是莫离念及兄妹之情，非要央求老臣，在必要的时候帮一帮娘娘。
不过显然娘娘是不相信的，娘娘万金之躯，有王上的恩德庇护，想来也不会有事。
老臣告辞。”
他拱了拱手，也不等我回答，直接就往外走，我默默数字，每一步的间隔都差不多。
他竟然是来真的？当然，也不排除他是在跟我斗心眼儿，可他提到莫离，我……
眉头皱的都有点发疼，眼看着他就要推开门出去，我一把推开洛儿，站起来。
“站住。”
他已经抬起了脚，又默默放下，一秒钟后，才重新转过身来。
看着我，“娘娘还有何吩咐？”
我那个气啊，“你很得意？”
“娘娘想多了，老臣对娘娘的事向来避而远之，娘娘是要处处小心，但唯独不用顾忌莫家。”
我还以为他会说，因为莫离不会伤害我，或是因为莫家现在是莫离在当家作主之类的。
可没想到，答案扎心了，“因为莫家从未将娘娘放在眼里，娘娘被拉到局里来，根本影响不到什么。
莫家，永远都是莫家。”
我狠狠咽了口气，想呕血，怎么办，无视，这是彻彻底底的瞧不起啊。
比说我要害你还要让人难堪，洛儿气的眼圈通红，就要迎上来说话。
我摆手，把她按住了，话是我问出来的，莫老将军只是实事求是，我要是连这点听进去的勇气都没有，才真是落了下乘呢。
听到的那一刻，我是真的特别生气的，不过现在已经平稳下来了。
重新坐回去，伸出手让洛儿接着染，“哦？是吗？那倒是巧了，本宫也从未把莫家当作敌人。”
不是配不上什么，矫情，打嘴仗就太没意思了，我只是在表示，我不愿意。
“不管莫老将军今天真正是因为什么而来的，既然让本宫改时间，又改地方，总要给本宫个理由。”
什么为了我好，或者不然有危险之类的，都是虚的，他口口声声是受了莫离的嘱托，那总要拿出点诚意和样子来。
“莫老将军不会不知道，本宫这么做，会承担多大的风险。”
我微笑的盯着他，他全都知道，总要先说服了我，不然之前说的就全都是假话，搪塞之词了。
“欺君是死罪，不知道欺骗王后娘娘是个什么罪名，当然，莫家忠心耿耿。
莫老将军劳苦功高，这么点子事，断然不会真的要了老将军的脑袋。
但拿个子侄辈来顶罪，王上也不会说什么，朝臣也不好反对吧？”
现在正是我封后的关键时候，威严关乎国体，怎么说都有理，莫家旁支可多了。
别说死一个两个，就是死上一支，也不算什么，但架不住打脸啊。
堂堂莫家，连自己人都保护不了，还是在莫离远征的时候，现在还不觉得怎么样，但这种事，祸在将来。
莫家有危机的时候，就会显现出来了，到时候谁还敢跟莫家共患难，就不怕被牺牲，被推出去当先死的那一个吗。
莫老将军终于开始正视我，眼神里没有憎恨，甚至没有之前莫桑记忆里，总是出现的厌恶。
果然都是假的，我猜的一点都没错，他严肃的看了我好一会儿。
才笑了，“娘娘还真是不一样了，看来只有莫离是对的，娘娘的脑袋里有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一个只装着眼下，装着莫家，装着小时候，另外一个，装的不知道是什么。”
莫离，又是莫离，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但说了这么多次，就是故意的了。
他在试探我，还是利用莫离让我屈服？我突然很生气了，王上利用莫离那没什么。
大家本来就是水火不容的敌人，但他呢？亲生父亲，莫离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
儿子？
还是仅仅只是一个适合的继承人，如果不能给莫家带来荣光，那就随时可以牺牲，可以舍弃？
“莫老将军还真的是老了，自己都没有一点眼界，处处都要提莫将军吗？”
我是真的很看不起，“既然如此，不若还是回去吧。”
我想知道真相，想知道莫离的消息，知道他好不好，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但如果这些想要，变成莫离的负累，可能给他，或者我自己，带来危险，那我就宁愿不知道了。
“娘娘教训的是，所以老臣已经把莫家所有人，都交给了莫离处理。”
他又提，但这回眼神却变了，“娘娘问老臣，为什么要如此建议。
老臣也说不清楚，这些都是莫离让人传话给老臣的，事实上，这已经是他第二十次传回来的消息了。
前面的十九次，全都被截住了，至于是谁，相信娘娘心里有数。
如果按老臣的心意，当真是不愿意跑这一趟，不愿意见王后娘娘的。
可莫离说，此事关乎生死，不是莫桑，而是桑儿，我若不来，莫离便要亲自回来。
哪怕赶不及救下娘娘，也要同生共死，莫家没有第二个莫离，老臣只能走这一趟。
该说的，能说的，老臣都已经说了，娘娘若是还不相信，那也是命数使然。
是娘娘的命，也是莫离的命，更是莫家的气数，老臣言尽于此，告辞。”
这回，他是真的走了，连挽留的机会都没给我，洛儿欲言又止。
“主子，您说莫老将军说的会是真的吗？莫将军对您自然是真心的，可到底没有个手书什么的。”
洛儿一直以为我和莫离是兄妹之情，这也不奇怪，毕竟不是谁都有王上那么变态的心智的。
连借尸还魂什么的都能相信，是不是真的，我还是倾向于相信的。
毕竟就像莫老将军说的，我还没有让莫家利用的价值，莫桑肯定是有的。
但就跟莫家祸在将来是一个道理，都不是现在，更何况莫老将军最后的那句话，别人听不懂。
危险的不是莫桑，而是桑儿，这件事只有我和莫离明白，他知道莫老将军，还有莫家对我的态度。
不会轻易告诉他们，所以肯定是他传的话，想要让我相信，这比任何一个信物都还要来的安全。
不会被其他人发现，劫走，我当然相信莫离，但，他传过来的，真的是这句话吗？
会不会中途被什么人给改了？
“主子，您不会真想这么做吧？”看我真的在思考，洛儿急的说着不要啊。
“追祀是丧事，封后是天大的事，靠的近都被人说呢，现在刚在一起算什么？
您这个王后还要不要做了？而且王上那里会怎么想？必是以为娘娘生气的，故意这么做的。”
我摇头，那是普通男人会有的想法，王上？呵，他只会第一时间去查，我今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
或者都做了什么事，钜细靡遗。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日子看似平静，但他都往我身边派了多少人了，不就是想打听，影子到底去哪儿了。
到底干了什么吗，可惜啊，我们在分开的那一刻就已经约定好了，不再联系。
否则再隐秘的方式，都会有被发现的风险，哪怕我从来都不去，说不定还会在梦话里给漏了底呢。
还有那做荒废的宅院，我也让洛儿侧面打听了，早就被包围起来，里里外外搜查过了。
什么都没找到，听说那里以前是一个宠妃住的，还是先王上的宠妃。
这就太奇怪了。
嫔妃都是要住在宫里面的，就算身份不合适，或者什么特殊的原因想要变通，也可以住在别院，皇家庙宇之类的。
这么还能不方便呢，谁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影响国体，还能跟王上过不去吗。
但这个女人呢？她就住在最豪华的地段，跟那些重要大臣住在邻居。
独自开府，这太奇怪了，但还不是最让我惊讶的地方，最让人觉得诡异的是。
根本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也没人见过她，还是仅有的几次，看到她带着纬帽外出，才断定里面住的是个女人。
看身段，就知道年轻貌美，香风阵阵，她从来没偷偷摸摸进宫来过，都是王上特意去看她。
每次都要待足几个时辰，听说有那么两次，还是过了夜才回来的。
再多的，洛儿就打听不到了，据说也没其他人知道了，哪怕跟随先王上过去的人，也都是等在外面。
按说那座宅子里的人，很容易问出些什么来，但恰恰相反，一句都没有。
某一天，先王上不知道抽了什么疯，贴身暗卫出动，把那个宠妃，还有宅子里的人，全都杀了。
还放了把大火焚烧，等火灭了之后，里面只剩下烧焦的尸骨了，当时的官员都吓呆了。
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先王上也只说了一句，不必再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