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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 西安街(二)

人行道上,马路石边,跪着个快要被晒脱水了的乞丐,没有遮阳伞,也没有遮阳帽,身上的浅色衬衫和裤子都呈现出污浊的抹布颜色,被虫蛀了大概十多个洞。金妍尔望到街边的星巴客门店,脑海中自动制造出在秋日下午一楼落地窗边喝咖啡的样子。她坐在高脚圆桌旁的高脚椅上,旁边是钱真洋和鲍可娜,三人各自往桌旁摆了份中杯的星冰乐,一杯抹茶,一杯香草,一杯可可碎片,再在谈笑间开始四点钟的下午茶时光。金妍尔自认不算小清新或者小资,但她确实对这幅画面向往有加。

金妍尔脖子拧了九十度,一点不顾前面的路。钱真洋也没在看路。她在掏小包,但看不大见在掏什么。掏出来了,是个小巧的女士钱包。中年女人多半会喜欢的艳粉四周,镶了一圈金色的边,由一串亮晶晶的金色塑料钻组成。钱真洋的手部动作,忽然变得异常敏捷:左手拇指和食指掰开夹层,右边两根指头再捏出两张十块攥到手心,然后,拉链拉好,钱包放回去,搭扣重新扣好,一气呵成。

不远处传来歌声凄厉,好像要撕破钱真洋的耳膜。浑身上下饱含风霜的乞丐,跪坐在她眼前。此处是整条西安街最热闹繁荣的地段,不缺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位愿意驻足给钱。避而不视的已经算不错的了,发现了乞丐却直挺挺走过去的也大有人在。

终于,有位打扮入时的姑娘肯给乞丐钱了。并不是蹲下来往铁罐里扔钱,甚至连腰都没有弯。她从短裤口袋里掏张浅绿色的纸币,揉成擤过鼻涕的纸一样,再抛出一道她大概会自认潇洒的弧线,投进去,像随手丢皱皱巴巴的纸团。尽管如此,乞丐仍弯下上半身去,叩头道:

“谢谢您……谢谢您……美女啊,您这么人美心善,一定会有福报的。下辈子,我一定要给您做牛做马……”

美女捋一捋肩膀处中短发的发梢,浓妆精致的脸上瞬时浮出蔑视的笑,好像钱真洋初中隔壁班上的几个白富美,当着她们班特困生的面指指点点大肆挖苦。见到的此情此景的路人应该有很多,可却没一个人敢站出来。钱真洋自己也不太敢站出来。不过,她倒是敢做另一件事情,不知能否称得上足够的补偿。

乞丐低下头,污浊的双手不停擦拭着眼眶和脸庞,边擦,边用不带半点哭腔的嗓音唱:

“我们都希望,来生还能相遇……”

金妍尔依然不目视前方,只顾看星巴客的落地窗。落地窗后,三五闺蜜围着高脚圆桌拿咖啡杯自拍,四个男生在矮桌旁用笔记本打游戏,一对都戴着耳机的情侣对着各自面前的砖头似的教材苦读。

而钱真洋正面视前方。钱真洋不怵目视乞丐,也不怵被乞丐看见。她的目光迎了上去,勇敢得很,却不知该不该叫做愚蠢或者莽撞。她冲乞丐笑了一下,被唱完歌抬起头的乞丐看到了,他也便冲她笑了一下。钱真洋小跑过去。

“小猫……钱真洋你要干什么?”

钱真洋居然跑了,趁着金妍尔不注意的功夫跑掉了。金妍尔回过神来的时候,钱真洋已经蹲在地上,正往铁罐里送纸币。

“谢谢您……您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恩人……”乞丐再次泣不成声,“要是有下辈子,我一定要给你做牛做马……”

“没事儿的,这是我该做的。”

钱真洋笑得像四月春时的日光般灿烂,仿佛她不是在跟素不相识的乞丐说话,而是在和班上一位关系比较要好的女同学聊闲天。金妍尔稍稍抬起胳膊,但很快又放下了。

“谢谢您……”

乞丐向给他二十块钱的姑娘凑过去,屈折的膝盖一前一后,身子快要贴到钱真洋的裙子上了,而钱真洋丝毫没有向后迈步。膝盖停下了。乞讨者颤颤巍巍抬起头,用热切的眼光看着钱真洋,仿佛要拐她当老婆似的。金妍尔感觉,自己仿佛是个带着女儿的无能母亲,要眼睁睁看着女儿走入歧途,却束手无策。木头棍一样的她,在钱真洋身后半米处傻杵着,平日透着稳重的面庞上,也不免添了丝惊慌。

“哎呀,没事儿的,要团结友爱嘛,”钱真洋仿佛还想跟这位要饭之人多聊上几句,“天这么热,你要不要——”

“——钱小猫,上课要迟到了!”

事不宜迟,金妍尔赶紧拉住钱真洋的手往前拽。钱真洋无从阻拦,不得不跟着她趔趔趄趄。她眉毛轻皱,嘴唇稍向上努,仿佛在问拉她胳膊拉得生疼的金妍尔: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说什么上课,为什么又这么急着拽她要走?金妍尔冷冰冰的脸不允许她问,钱真洋也只好听她的,不问。

一直到附近一家百货大楼的楼角,金妍尔和她才都停止疾跑。金妍尔甩下她的手,质问她:

“钱真洋,你家有矿啊?”

金妍尔双手掐腰,怒不可遏。钱真洋却貌似不知道金妍尔在生什么气,懵懂的脸上还写着满满的问号。无奈之下,金妍尔换了个说法:

“钱真洋,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你家里又……又没有那么多钱,就不要再给乞丐了,留着自己花多好。又给了人家二十块。”

钱真洋睁大了的小猫眼睛冲着金妍尔挤了挤,好似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他们多可怜啊,”钱真洋略带哭腔说,“没住的地方,没吃穿,还要被别人白眼,既然我手头上有点钱,帮帮他们,不是挺好的吗?我也是好心。”

她说完,手背揉揉眼睛。发善心的少女,大概真的是要哭了。

“好心什么好心,”金妍尔压着随时要爆发出来的火,低声对钱真洋说,“那些钱是你妈跟你姐挣的,不是你打工挣的,这么糟蹋她俩的钱,你忍心吗?”

钱真洋脸上依旧迷茫。过了会儿,她迟钝地开了口:

“我这不叫糟蹋钱吧……我,我觉得……”

“不是糟蹋钱还能是什么——你接着说吧。”

金妍尔还想继续说下去,忽然意识到,自己火气上头,无意间打断了钱真洋的辩白。她赶忙带着歉意让钱真洋接着说下去。

“助人为乐不叫糟蹋钱……”说了几个字,钱真洋有些胆怯地停住,看到金妍尔对她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才肯接着说,“我姐要是知道我给他钱了,她不会生我气的。”

“好吧,你们家家风就这样。”

金妍尔不想再训斥钱真洋了。换做钱真洋的母亲或者姐姐,应该也会毫不犹豫地递上钱去。她佩服这种学不太来的高风亮节。但她还是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给街上的乞丐二十块钱——而且这二十块钱并不是自己赚的。

“你以后想给钱,组织募捐的时候多捐点就行了,不要随便给街上要饭的钱。”金妍尔又郑重其事地盯着钱真洋说,“刚才那种有手有脚的,很大可能是诈骗集团假扮的。”

钱真洋的脑子似乎还没缓过来神。

“诈骗集团?不可能吧?”钱真洋眨眨她迷惑不解着的眼睛,说,“谁能借这种事儿诈骗啊?太缺德了吧。”

金妍尔只好跟她详细讲:

“就是有这么缺德的。他们雇些不是乞丐的人,叫他们穿破烂衣服,脸上再给抹点灰,一个仿真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的乞丐就出炉了。听说他们收入可高了。”

“明白了,”钱真洋点点头,说,“那我以后只拿钱给缺胳膊少腿的。”

“那也不行。残疾人也可以假扮的。”

钱真洋目瞪口呆,嘴巴张成个圆圆的小圈。

“技术也太高超了吧……”钱真洋喃喃道,“你是不是骗我?”

“不是,没骗你,”金妍尔一副极为认真的神情,“我听说,有个双腿截肢的在街上乞讨,有个人路过扒他裤子,才发现他双腿健全,只是弯起来藏裤腿里了。”

钱真洋继续目瞪口呆。片刻过去,她动动将近麻木的嘴唇,愤愤骂道:

“街上那么多人呢,怎么可以扒人裤子?本来出来讨饭的就没什么尊严,还要在他们头上踩一脚,缺不缺德?”

金妍尔陷入难以明说的为难之中。为难来为难去,过了好久,她才说:

“扒人裤子的确不对,可是……”

金妍尔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灵机一动,头向右偏过去四十五度,说:

“算了,你以后别给他们钱就行,跟你解释也解释不通。对面有家冰淇淋,你要不要吃?”

钱真洋往后看去。的确有一家冰淇淋店。

“俏姑娘冰淇淋,草莓冰淇淋,蓝莓冰淇淋,芒果冰淇淋,菠萝冰淇淋……”

叫卖声由马路另一侧传到马路这侧,一点力气都不费。

“你想吃还是不想吃?”

钱真洋不回答她。

“我知道了,你想吃。”金妍尔对着钱真洋望冰淇淋店望得出神的样子说,“我期末英语上了一百四,我妈奖励我一百块钱,要不要我……”

“……我不想吃,他们家冰淇淋冰碴子太多。”钱真洋连忙说,眼睛仍在眺望对面店里的冰淇淋机。“我听见你说话了,但是我刚才在溜号呢,就没马上回答。”

“还以为你耳朵不好使了呢。”金妍尔轻轻调侃道,“行了,咱俩歇得差不多了,该走了。”

“嗯嗯,”钱真洋伸出她的手,再牵上金妍尔的,“接着找吃的去咯!”

两个少女出了大楼下的阴影,继续前行。

“东方证券……好棒啊。”钱真洋伸出小短手上的小肉手指头,指向一块白牌子,“咱要是考上经管了,是不是就能进这种投行了?”

金妍尔像母亲一样慈爱地笑了,说:

“那好像不能叫投行吧……”

两人走在人行道的阴凉处,少女的手牵着少女手,像夕阳下金色的秋千不断摇摆。

“不都一样嘛?”钱真洋说,“都是能挣很多钱的地儿。”

“不一样吧?”金妍尔迟疑着问,“这个应该叫证券公司,花旗银行啥的才叫投行。”

“噢……”

钱真洋两只猫眼睛的上眼皮轻轻碰了几次下眼睑,再弹上来几次,散发出得到答案后的喜悦。

“嗨!”

钱真洋听到一声招呼。是个爽朗的男青年。这声音她不认识,不过好像在哪儿听见过似的。

“真巧啊。”

钱真洋循声向前看。她想,偶尔来了一趟西安街,就遇到了林肖俊林老师,运气可真不赖。几位目测二十五六的男老师——包括教二十班历史的姜老师,和大名鼎鼎的高一七班班主任朴万年老师——间,高二年级组的着名帅哥欧巴林一身白,白棒球帽白T恤白九分裤白球鞋,只有T恤上写了大大的竖排红字“全村的希望”。金妍尔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不过在看到林老师胸脯的时候笑了下。

“你今天跟钱真洋在一块儿哪?”露出上下两排大白牙的林肖俊问金妍尔,样子愉快极了。

“对啊。”金妍尔说,“她今天过来看我。”

“林老师好!”

钱真洋冲林老师挥挥手,像小招财猫。

跟金妍尔聊完几句的不咸不淡,林肖俊就和他们说了再见,回到男同事堆里,继续沿着和两位女生相反的方向走。

“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去网吧。”金妍尔转过头去,看见林老师的背影渐渐缩小,才敢又转回头来,压低嗓子对钱真洋说,“没——正——调。”

姑娘们双双捂住嘴巴,快乐地偷笑起来。

“这么说他好像不太好吧?”笑完了,钱真洋说,“他也才二十七八。”

“没啥不好的,”金妍尔说,“他都快三十了。哎,他教几班来着?”

“理科班好像有五班和六班,文科班……我记不得了,反正没有实验班。”

金妍尔停顿许久,突然又说:

“想起来了,十六班是他教的,他们班语文课代表跟我说过。就是咱年级回回语文第一的那个。”

“他们班语文课代表……”钱真洋眼头微皱,“谁啊?”

“就那个余正夏啊,”金妍尔回答道,“你是不是傻了,这都能忘?”

“我没忘,就是一时记不得他叫啥名了。”

“你这记性,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