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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作别(二)

翟苗的背影出了玻璃旋转门,渐渐远了。余正夏望着她身上秋师附中的校服,那是他所见过的印象最深的一套。她已经走远很久了,可他的注意力却还回不来。等他身后的电梯再次下到了一楼,发出了“叮咚”的声响,他才意识到,自从方才下了电梯,自己其实在一直呆呆地站在这里。他还要收拾他的行李,收拾完行李,若是还有余裕时间,他还要画杨老师布置的速写——与其说是杨老师布置的,不如说是他给自己布置的,杨老师没机会检查他画没画作业抑或是画得怎么样,做作业全靠自觉。

走出大厦,面前出现熟悉的西安街街景。整条西安街,被三十多度的热气裹挟住,仿佛一屉大型的蒸笼。街道两旁,白杨树绿叶茂密,筛子一般筛下正午时分的阳光,光斑投在人行道的行人与柏油路的车上,明亮得刺眼。初中生、高中生、大学生模样的男生女生,在沿人行道行走,在穿过马路,几乎都两两或者三五成群,带着墨镜和帽子,或是用双手遮在眼前。马路对面,人行道远处,停着辆冰柜小推车,配一把大伞和一个喇叭,喇叭喊着秋常市里差不多每个人都再熟悉不过的口号:秋常饭店小奶油雪糕,绿豆雪糕,山楂雪糕,菠萝雪糕,冰镇饮料,矿泉水。喊完了,喇叭马上再重复一遍。

下次再来西安街,恐怕至少是三月份以后的事了。等到了三月上旬或者中旬,等考完了中央美术学院的校考,他才能回到省实验并且安安稳稳在学校待到高考。更准确地说,是六月八号过去以后。六月八号之前,他可没闲心来什么西安街。想到这儿,听着扩音喇叭里卖力的叫喊声,余正夏忽然想去推车那边买个小奶油雪糕吃,毕竟,晚上的直达列车出了秋常市,他就再也听不见听惯了的广告声了。他可以吃个小奶油,权当去集训之前的纪念。但他还是克制住了。他想,吃雪糕只能解一时的热与渴,并不能解决问题,而且还会浪费一块钱。他跨过斑马线,没去理那个推车,只是向左拐,向小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秋常饭店小奶油雪糕,绿豆雪糕,山楂雪糕,菠萝雪糕,冰镇饮料,矿泉水……”

在他身后,推车上的喇叭又招呼了他一声,他还是只顾走自己的,不理睬。

站到小图书馆的终端机器前,余正夏将书包背到胸前,依次取出八块发黄发旧的砖头,再依次摞到手边的窗台上。星空灰书包一下子变得轻飘飘的,除了旧书特有的纸香气味,只剩他的小文具袋,仿佛他什么也没背到图书馆来似的。他又拿出文具袋,取出读者证小卡片,放到阅览机的刷卡区上。

滴的一声,机器屏幕上显示出他借的八本书,以及八本书各自的归还期限。看到某本书书名后面跟着的“还剩1天”字样,余正夏有点被吓着了。他埋首于课本堆、练习册堆和画纸堆里,记不太清哪本书分别是哪天借的。他想,要不是今天要将手头所有在图书馆借的书统一归还,他恐怕真记不起来要按时归还这本书。他差点酿成祸,差点要交逾期不还的不必要费用。幸亏发现得及时。

余正夏一本一本还书:莎翁的四大悲剧《麦克白》《奥赛罗》《李尔王》和《哈姆雷特》,以及同样出自莎翁笔下的《罗密欧与朱丽叶》;除了五本文学着作,还有原研哉的《设计中的设计》、罗宾·威廉姆斯的《写给大家看的设计书》,和《康定斯基论点线面》。换后面三本书的时候,余正夏有些犹豫,心有些疼。这三本,都是市图书馆里少见的关于平面设计领域的书,每本都难抢得很,上个读者刚还到图书馆,下个读者就给借走了。为了抢书,余正夏每个晚上都会刷图书馆的官网,一发现哪本书出现在可借阅藏书列表中,立刻在网上预约借阅。他就是按照这么个方法,收集到了三本设计书的。他本可以登录京多多网站,花两百块钱买下邮到家里,想怎么看怎么看,不会有什么借阅期限。他家不缺两百块钱,起码现在不缺。不过,花这些钱真没必要,来图书馆借就行了,免费。

只是,图书馆的书,毕竟是要还的。余正夏前几天刚借到的几本书,还没在他手里拿热乎呢,现在就得还回去了。他想一直留着它们,但借阅期限不等人,一旦超期了,他就要给图书馆交违约金。如果必须得交违约金,那就失去花时间跑管理借书的意义了。他想不花钱,也想看尽可能多的书。

“全部归还完毕,总计违约金0元。”

余正夏伸手,想按触屏上的借阅按钮,但手伸到半空中就止住了,又缩了回去。他以前一直是这样的,还了几本旧书,就要再借几本相同数目的新书。可惜,市图书馆的藏书,最多只能借一个月。借了书,最起码得十一月回来参加高考报名的时候才能还,到那时,违约金应该是个天文数字了。

拿走读者证,环顾小图书馆一周,余正夏眼里是贴在三面墙上的书架。他非常想带几本回家,但一想到违约金,便作罢了。除了琳琅满目的书,他还见到了在桌子旁做题的姑娘。那姑娘仍弯腰驼背坐在桌子旁,桌上的卷子堆和草纸堆,比余正夏上次见她时更高了,高得有些摇摇欲坠。余正夏又看见她正在看的绿皮厚书,心想,那是不是传说中每个大学生都要学的高数?

一年后,倘若余正夏没考上理想的美术专业,他说不定就会报读经济学之类的普通专业,到那时,他就要面对这本绿皮厚书,按他的数学底子,可能还会挂科。他又心想,不是可能,是一定。高数的事情搅得他脑袋有点疼,他决定不想了。他分明身在图书馆,而不是写字楼的大厅,然而,旋转玻璃门处姑娘的身影,又冷不丁浮现在他眼前。

他的步子跨出了小图书馆的门,但关于她的思绪还没断。他边往清华路站走,边咀嚼着几个不知什么滋味的问题。这个暑假,她是不是也要去外地集训?应该是的,她的目标是考最好的学校,而考最好的学校,必须要走出去才行。既然她会去集训,她又会去哪儿集训?他在画室大厅的学员感言栏看到过,她非常想去国美学国画,那她应该是去杭州那边的画室,去全杭州国画最好的画室。杭州那么多画室,她会在哪儿集训?红墙?绿树?白风帆?应该会是红墙吧,他在网上查到过,红墙画室在国画方面的师资力量,明显比其他几个名牌画室还要高出一大截——

余正夏脚下一绊,差点没绊个大跟头再顺便摔个狗啃泥。一从几近摔倒的惊魂未定中缓过来,他便回头看了看,原来,人行道的地砖缺了一块,他却像瞎了似的没有看见,原因无他,只因他在思索,翟姑娘会去哪座城市哪间画室准备艺考。

“现在东西方向绿灯,”街上的繁华中,红绿灯内置的扬声器在小声喊,“请行人快速通过……”

过马路的时候,可不能再想她,不然就得出人命了。有了这个强有力的理由,他成功说服了自己,让自己屏蔽掉了脑海里她的一眸一笑。可是,到了马路对面,这道屏蔽便失效了,一连串他想问她却终归没法开口问她的问题,报复般冲破了这道屏障。

他能确定她会去的一定是红墙画室吗?大概可以,毕竟他们家国画方面的教学实力过人,去年艺考,国美中国画一、中国画二两个专业的专业第一,都出自他们画室。可说不定她不会去这个全杭州最大的画室,而会去别的什么画室,规模可能会稍小一些,但教学质量一样的好。毕竟,大画室肉多,可是僧也多。

等等,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她要去杭州,和要去北京的他有什么关系?什么关系都不会有。他不会想和她一样,报名去杭州的画室,更不会为了她把去清美的志愿改成国美。与其说是不会,不如说是不敢。即使敢,也没有用。就算一个城市一个画室,甚至就算天天打照面,他仍然入不了她的眼。不是看不起人的那种不入眼,是不觉得他有机会与她势均力敌的那种不入眼。想来,她找男朋友的几条重要标准里,必定会有“势均力敌”这一条。毕竟,她是那么一位有水准的女孩子。

入不了眼的。

余正夏掏出手机,想把被钉子钉到她身上的注意力揭下来。他注意到,比起去画室上课前,微信图标的右上角多了个红圆点,上面标了个数字“22”。这个红圆点,并不是刚刚多出来的,之前等电梯的时候,红圆点就在那儿了,而且,余正夏记得很清楚,上面的数字也是22。他本该在等电梯的时候读完新消息的,但是,那时他只顾着绞尽脑汁躲翟美人,顾不到他上课时手机收到了什么新消息。

余正夏点开了微信界面。五人群里多了十几条新消息。用小脚趾头猜,不,用四分之一截小脚趾头猜,也能知道,肯定是言道明起的话茬。十点多钟,他在漫展上拍了《时间树之光》舞台剧的照,然后发到了群里。这小子真有福气,眼睛看着打工战士,旁边还坐着他喜欢并且也喜欢他的妹子,搞得余正夏甚至生出了点嫉妒。

进了五人微信群,余正夏上拉聊天列表,很快,他找到了言道明发的两张图片。果然是他拍的非官方漫展返图,点开来看,分别是伦太郎和出演舞台剧的全部演员。二话没说,他将两张拍得有些不清楚的照片存到手机里,也算是去看漫展了。存完照片,余正夏又发现,言道明在群里说:

“我们在漫展,刚看完你最爱看的,而你却还在画室里面蹲着,这就是时间树之光的选择。”

言道明说完,郭冰舞和臧晓宇便开始了调侃,一个用文字,一个发语音,主题自然是余正夏有多倒霉,漫展演《时间树之光》的大好日子,居然跑去画室学什么艺考素描。臧晓宇还说,要给余正弦颁发最倒霉兼最时运不济奖,叫他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余正夏顿时心情明朗了点,他的大拇指在群里回复道:

“好的,我知道了,这一切都是时间树之光的选择,选择你当人生赢家,选择我当人生赢家的旁观者,行了吧?”

不一会儿,言道明又在群里回了他的微信:

“算你有自知之明,我亲爱的同桌。”

“余正弦真可怜,那么多妹子都没法看了。”

紧接着,臧晓宇也发来一条语音。余正夏掏出缠在鱼骨线上的耳机,取下黑色的线绳,插到手机上,两个塞子往耳朵里一塞,之后,他听见臧晓宇说:

“人家在忙画画,谁跟你似的,成天惦记着妹子,你身边又不是没有,小心挨揍。”

余正夏差点当着西安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笑出声来。他仿佛看到,臧晓宇就在他面前,在基地的食堂嚼着丸子,嚼完了,手机话筒往嘴巴那儿一放,对着说几句,便讲完了一条消息。

他又看到,言道明回了臧晓宇两条消息:

“你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赶紧找个对象。听说你们基地妹子一堆,身材都可好了。”

“别光吊在一棵树上,缺氧。解决需求才是大事儿,管那女的是谁。你说,你没有对象,要那张脸又有何用?”

臧晓宇也毫不示弱,他在又一段语音里说:

“我告诉你,不许侮辱我对我家金妍尔纯真的感情。”

“哟哟哟,还说什么‘你家金妍尔’,期末之前那会儿被女神拉黑的,是谁?这才几天啊,就忘了?”

就算隔着屏幕,余正夏也能看得到,臧晓宇他气得头发直竖,像只大个儿的刺猬:

“我郑重警告你,不许在我面前提那件事,不然,等开学回来,看我不揍死你的。”

“你下学期不是不来学校了吗,上哪儿揍我啊?”

“啊,对了,我忘了这茬儿了,谢谢提醒啊,我这就去会展中心揍你,你可别怂啊。”

“行,你等着,看我怎么把你揍趴下。”

余正夏又差点乐出声。臧晓宇要是真被言道明给干趴下了,他想,他就立刻买彩票去,集训的费用铁定不用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