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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当日,刑场上买腾儿他爹那条命时,倒不是看他爹生得漂亮,年少,而是他那小小年纪,就能提着弯刀为爹娘族人血洗了仇人一族,心里不禁佩服,觉得他就那么死了,可惜——

所以,我用一车黄金换了他一条命,只想着行善积德吧,反正钱这东西,没有不行,多了,也是个祸害……能救人一命,又为何不救?我肖百万是爱钱,却也不吝啬钱。”

提起往事,肖百万两眼不禁有些迷离:

“大抵也是因果,或者是善有善报吧,我这条命,我肖家最后能劫后余生,还能再东山再起,也是他这身不屈的血性——

其实,我早前连他的遣散钱都给他了,还和他说,趁着年轻,另外再找个好人家……”

说着,肖百万不禁有些眼圈发红。

尉迟瑾不语,只听着肖百万说这往事,心里暗暗赞叹:果然都是侠义之人。

“但腾儿爹偏就是不听……说来也是天有眼,这不就拦住了墨儿娘的轿子……还差点劫持了墨儿娘——

墨儿娘是个真君子!”有些话,肖百万没有明说,但是有些话,女人们彼此一抬眼,大家都明白。

尉迟瑾点头,人在末路的窘迫,她懂:“孙梅的确是个君子,这点……墨儿倒是像她娘!”

“墨儿……似乎不喜欢腾儿!”肖百万涩涩吞了口酒,苦笑,“百万常在想,百万是不是错了呢?百万一心想报恩——

因为没有墨儿娘,就没有我肖百万的今天,所以……每次去到孙家,看到墨儿娘虽身居高官,但为官清廉,每日家中还在青菜一盘,时不时还需要墨儿爹挖野菜度日……

而我肖百万家,日日山珍海味,就是下人们也是酒肉不断,而自己恩人却……度日这般艰难,心里难受啊,所以——

所以当日孙大人戏言一句若得一女,愿娶我腾儿为婿,百万真是喜出望外,只当是报答恩人的机会终于到了!

百万一心要把所有家产作为我儿的嫁妆,送进孙家,以为这样就能顺理成章让孙家不再粗茶淡饭,及时清廉一生,也可享尽荣华,于孙大人的清誉也无伤,谁想……

反让孙大人成了大周文人们的笑柄……

墨儿姥姥,你说,百万是不是错了?”

“错什么?命定就是缘,你怎知墨儿不喜欢腾儿?”尉迟瑾笑拍眼圈红红的肖百万,“那孩子啊,小时候来我这儿玩儿,发现好东西了,你给她一份,她还问你要一份,说她还有相公,所以送就得送一双,不然一个有一个没有,多不好!

你说这心里叫做没有你家腾儿?

更别说,每次来玩,她张口是腾哥哥,闭口是腾哥哥,过完夏天急着回家,也说是和腾哥哥说好的,八月十五要去你家陪他看月亮,乞巧。为这她姥爷没少逗她玩儿。”

“哪是儿时……”小孩子没有门第之念,个个都天真。

肖百万摆摆头。

尉迟瑾笑:“你啊,想多了,这眼下圆了房,我瞅着也就是暂时定下来了!”

暂时?

“此话怎么说?”肖百万抬眼,满是不解。

“小心馨儿那孩子!”尉迟瑾拿筷子敲了敲肖百万身前的盘子,“墨儿和馨儿一间房里睡,你说墨儿要离家,她那么细致的一个人怎么会之前什么都觉察不到呢?

这以前,墨儿做什么瞒过了她的眼呢?”

肖百万一听尉迟老爷的话,可不就和她的心思,不禁也顺着这话,娓娓道来她的猜测:

“说句不瞒墨儿姥爷的话,百万也是奇怪——您说当日墨儿和腾儿多好啊,吃颗糖,都你一半我一半,偏就这馨儿来了以后,便什么都不好了——

墨儿也不和腾儿玩了!过年去庙里拜拜,墨儿也不等我家腾儿了……”

“那……是谁等着腾儿一起去庙里拜拜呢?”有些话不便明说,尉迟瑾就只从旁不住提点,大家都是聪明人,还都是女人。

“您是说?”肖百万当即抬眼看尉迟瑾。

“女人啊,你我都是,什么都可以分,你说这男人,就是你我也心眼大不了哪里去!”尉迟瑾索性就开了天窗说亮话,“百万啊,墨儿是呆,但有些事未必呆——

而且你就没觉得馨儿追着腾儿的那劲头,很不寻常吗?”

百万也点头:“这点,我何尝不知,可你也知道墨儿爹……”

“儿子的闺誉是自己家的——真有什么,还能闹开吗?哑巴吃黄连的是腾儿!”尉迟瑾眼看肖百万,低声耳语,“你是个明白人,姥姥我今儿就和你明说了吧——

馨儿的秀才之名,已经在原籍被开革了,而她林家早几年就生意失败,靠变卖祖上那点田地支撑门面——

孙家有什么?唯有清誉,与世代书香,但她身世一闹出,你说她还有什么?我听墨儿姥爷说,她的亲事一直定不下来——

不是没有合适的,是她一直不肯拿主意,墨儿爹娘也不好强她,所以就一直这么拖着,我近来看着,百万啊,只怕她在等着你家腾儿呢!”

肖百万顿时大骇:“这如何使得?”

“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使得不使得,都得防一手!儿子清誉可是一辈子的事儿!”尉迟瑾低声说罢,扭头故意问了那边的一个仆人,“之前,我怎么隐约听着人说二小姐晚饭那刻去了你们少爷的院那边?”

那门外的仆人也不知尉迟瑾的用意,便照直了答:

“回亲家老夫人,是有那么一回事!不过才到院门,就被挡了回来。”

“她可说去干什么了?”尉迟瑾继续当着肖百万的面发问。

“回亲家老夫人,二小姐说晚饭没见着我们少爷,担心是少爷下午气大伤身,身体抱恙,要去探望,问问,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仆人继续答。

肖百万的脸当即就白了一半。

尉迟瑾只当没看见,仍旧继续问:“院里怎么回的?”

“是亲家老爷让人代出来的话,说院里有两位老爷在,轮不到她来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