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馨儿骑在马上,殷勤地伴在肖腾的八抬大轿边,勒着缰绳散步似的缓缓向前,佯作平视远方的眼却在不断地用余光扫过肖腾马车外侧的秋香色蟒纹轿帘:

“腾哥哥……

你……要不要先在望江楼用饭?

伯母和伯父,这半个月来为了您,都没能静下来心来好好用过一顿饭了……不管怎么说,白鹭书院可都是粗茶淡饭,而且……现在也快晌午了!”

马车内没有声音,唯闻车轮向前的轱辘声。

馨儿抿抿唇,压住自己心内再次翻腾着的各种咆哮声,勒着缰绳继续催马缓缓前行。

少顷,大轿进入白鹭镇主街,前面的衙役也不知在催赶着什么,总觉得有些凌乱,望江楼已在眼前……

馨儿禁不住再次耐着满心的不耐,复又挤出盈盈笑脸,用无比亲切的言语再次向轿内的人开口:

“馨儿知道腾哥哥想快点见到墨儿姐姐,但……

腾哥哥不为自己的身子着想,也该为伯父伯母好好想,你……和墨儿姐姐的事,可是让伯父伯母操碎了心!就是……馨儿也为腾儿哥哥难受!要是腾儿哥哥心里急,那么……这样——

腾哥哥随伯父伯母先在这里用饭,馨儿去为腾哥哥把墨儿姐姐找来?可——”

馨儿的音没落,也不知哪个巷弄里忽然就传出了一声不低少年的低呼:“墨墨——”

“是墨儿么?”刚还在大轿内装死的肖腾顾不上戴上他镶金嵌玉的纱幂,便已将他那张祸乱世人的脸探了出来,顿让一群刚还在轿面精美花纹上流连不止的镇民,亮瞎了眼。

“腾哥哥,墨儿姐姐在白鹭书院,我们外祖家呢!”馨儿立刻用自己的声音压过那边巷弄的声音,“你怕是听错了?”

“听错了?”肖腾狐疑的眼,锐利地横扫过白鹭镇狭窄的大街,异常冷清的街,直接让他怀疑这里曾被人刚刚扫荡过什么,“刚——我怎么隐约听着,有人喊‘墨儿’?”

“是‘墨墨’!”馨儿笑颜如花。

肖腾的眼斜睨过馨儿的看似亲切的脸,嘴角冷不丁地就这么冷冷地勾了勾——

他早烦死了馨儿在船上一边欢喜地唱着《花好月圆》,一边阴魂不散地说着所谓“心疼”,此刻再听墨儿话,更觉得这里面有鬼!待要开口直接火大地喊馨儿“滚边去”吧——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怎么说馨儿也是势利眼公公的心腹兼走狗和算计他的同谋……

肖腾切齿地忍了忍,只把两耳竖了起来,警觉如他,隐隐觉得刚才某个少年那声喊“墨”什么的音,乍一听,尤其是现在想来,怎么想怎么觉得觉得,就是男人在喊他的相好——

而且,他心里惶惶的,总觉着是在喊他的墨儿。

尤其是这大白天,又是大街上,什么男人会这么扯着嗓子喊?想想就是不正经的男人!墨儿说她自己要找男人,这正经人家的男人不好找,外面乱七八糟的男人可不就是召之即来挥之不去的?

“招财小元宝,你们俩——去看看谁喊得?得禄进宝,你们带着人去这边……”

丝毫没有贵公子的脸不能被现人前自觉的肖腾,仍旧跟他还是商人子时那般,一把挑起轿帘,整个人已经钻出了轿门,手握大弯刀地站在大街中央,仗着自己的八尺身长,好似他还在军营时当大将军时那般:

一边用他那鹰一般的眼睛四下里各种打量,搜寻墨儿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个角落,一边大手一挥动,支使着四周的人奔向大街就近的数个巷弄:

“一个角落都不许放过!一个一个给我搜,一张脸一张脸给我看好了——谁要敢放水,爷我今晚就剥了谁的皮!”

刚还惊艳的人群,下一刻便被迅速冲来的官差与带刀侍卫们逼到了一处靠墙的角落,挤成了一堆,尤其是外地那群来考白鹭书院的女秀才们更是吓得全部贴墙高举起了两手:

“小生我不才,是白鹭书院的女学生陈先红!”

“我我我——我不是你们要找的人了!”

“大哥们,你们这是来缉拿杀人犯吗?你看我一文弱书生,就是菜刀都没见过……”……

街上再次乱作了一团。

“给画像,一个一个对着!”肖腾单刀杵地,板着脸,威风八面地继续地保持着他这三年来习惯了的大将军之姿:

他肖腾要抓的,即使是粮仓内窃军粮的小小仓鼠,掘地三尺,他也会连小崽子都给它挖出来——

偷了他的心墨儿,除了娶他肖腾,绝无第二条出路!死,也得和他把洞房入了!

“县令在哪儿?”肖腾抿唇平视着那堆慌乱的人群,两手依旧压在他那足有他半身高的沉沉大弯刀上。

“微臣白鹭镇县令霍恒叩见勋侯芙蓉大将军!”

白鹭镇县令霍恒闻听召唤,赶紧抚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低垂着头,上前就是噗通一声,然后连叩三次后,起身垂首侍立在六尺之外,压根不敢向这位传说中的美人,斜上半只眼

——沙场下来的大将军,砍人脑袋都跟斩草人似的!

“传本将军令,此一月,任何人家不许嫁娶!纳妾娶小皆在此列。”肖腾的眼继续停留在那群女书生之间。

“这……”霍恒才要开口道一句“不妥当”,大将军冷冷地斜来的一瞥,当即让他浑身如同冻住了一般。

“此外,本将军,要这二月来,镇上所有人家婚嫁纳妾娶小的名字!”肖腾说完这句,忽然又觉得似乎遗漏了什么,于是又补了一句,“此外……定亲说亲的,也一个都别漏了!”找相好?孙墨儿,背着为夫纳妾,你就等着——

看为夫怎么教那些小贱、人做人!

想着,肖腾手不禁将掌心里的弯刀握了又握,他可学不来大家闺秀们的忍而不发,三从四德!共妻,等着,看他怎么和他们共!

杀气腾腾腾——

好妒的男人……

连大气都不敢出的霍县令,三月的天,已经汗流浃背,打湿了内襟:她要不要给京里写道折子?或者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