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君从来都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在地府,他可以掌控鬼界众鬼,在人间,他是万人之上的人皇。
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清君的心情发生什么巨大的波动,清君身边随侍的几位小鬼此刻都机敏地站得远远的,生怕清君身上的怒火会烧到自己身上。
不过清君到底是清君,即便他满心怒火,对着红衣也不过是轻飘飘的一句:
“你食言了。”
红衣伸手摆了摆,打断了清君:
“如安在生死簿上,可是要活到九十八的好寿命,此事有蹊跷。”
清君神色不善,似乎并不相信红衣此刻的辩解,当一个人心中认定了一件事的时候,旁人说什么都是在狡辩。
尤其是掌控凡人生死的地府,此刻却说凡人之死与她毫无关系,放谁谁信?
“她如今在哪?”
清君唇角微动,逼近了一步,眼眸中压抑着滔天怒气,仿佛红衣说出一个不字,他便要将她捏碎一般。
红衣站着没动,腰杆挺得笔直,正要说话,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匆匆的脚步声。
“薛如安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出事,你难道不该先问问自己?”
崔珏身上还带着阳世的气息,衣服上沾了点雨露,走到红衣身侧,对着满脸不善的清君也丝毫不慌,语气间还带着点讽刺味道。
清君看着眼前的少年,冷哼一声:
“小朋友,做了鬼王就这般嚣张?就不怕我叫你重归死亡境地?”
崔珏丝毫不让,甚至往前走了一步,硬邦邦地回应了一句:
“清君要收回,现在就可以。”
“崔珏!”
红衣有些恼,他为何总是这般不在乎自己的这条小命?
崔珏握住了红衣的手,宽慰似的捏了捏。
清君冷着脸,与崔珏僵持着,谁也没有让一步的意思,听到崔珏这般僵硬地回话,清君唇角的冷笑更胜,他对着崔珏伸出手,用力一甩,崔珏便被他扯到了身边。
“好个狂妄的小子!”
他捏着崔珏的脖颈,用力捏下去,崔珏一声不吭。
“住手!清君,你带我去如安出事的地方瞧瞧,或许会有什么线索,现在就算你杀了崔珏,如安也回不来,你还少了个帮手不是?”
清君将崔珏往一旁一丢,脸色依旧沉沉。
崔珏揉了揉脖子,从袖口之中甩出一枚小小的白色小球来,是一枚新死的魂魄。
是谁的,在场的各位都不是普通人,自然是一眼便瞧出来了。
清君伸手接住,神色缓和了不少。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缕幽魂藏入怀中,看着崔珏的眼神有些怪诞:
“别以为找到了她的魂,我就会放过你们,我夫人枉死,实乃地府之责。”
崔珏点了点头,将红衣扯到自己身旁:
“清君说得极是,若是不满,随时欢迎回来指点一二。”
清君眼神微微一变,撇过眼去看红衣,却见红衣正瞧着崔珏脖子上若隐若现的伤口,表情不忍,带着隐隐约约的怒气。
他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清君,带我去如安出事的地方瞧瞧,待会儿去一趟妖界,将如安先安置了,以免夜长梦多。”
清君的脸色才好了许多,红衣知道自己这句话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只是他大概不知道,自己也极为重视如安这孩子,毕竟她与如安缘分甚深,就算清君不来,她也会主动去找他的。
回人间的路上,清君脚速极快,崔珏则是一步一步,稳稳地站在红衣左右,始终与她保持着同样的速度。
红衣这才得空问问崔珏:
“你从何处寻来的如安?”
“当时我在附近,不过我没瞧见凶手。”
红衣眉头一拧,崔珏没有瞧见凶手?难道凶手并不是凡人么?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如安出事的未央宫中。
如安的尸首已经被沈元安置妥当。
在场的诸位都是鬼界之人,本就不需要看尸体来判断一个人的死因。
而且很显然,如安的死,并不是普通人可以为之的。
生死簿上写着九十八,那么作为一个普通的凡人,如安无论经历什么样的病痛伤害,都不会死。
除非,有人勾魂。
这个词儿,红衣已经许久未曾听过了,她做了那么久的鬼差,就只勾过一次魂魄,还是幻境之中的谢必安。
勾魂一事,只有鬼差可行。
鬼差都是阎君一道道考验挑选出来的,怎么可能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
红衣不敢相信。
她缓步踏入未央宫,便瞧见了地上深黑色的血迹,周围并没有被刀捅伤时候留下的喷射血迹。
如安身上的数十道刀伤,是她死后别人留下的。
她在屋里晃了一圈,从掌心放飞一群血红色的蝶,周围的场景忽然变换起来,如安从床上坐起身,似乎是想起身去关窗,下床走了两步之后,忽然捂着胸口倒在了地上,临死前,她口中还只是反复呼唤着:
“阿元...”
“阿元...”
一声声,如魔咒一般,落入清君耳中,他站在一旁,看着临空出现的刀剑刺入如安身中,抬手一拳落在一旁的桌子上,那桌子直接被砸了个粉碎。
“是地府的人。”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嗯。”
崔珏拂开幻影,走到薛如安躺过的地方,伸手在地上抹了一把,轻嗅。
另一边
红衣一个人走入了屋中。
她顺着如安倒地的方向,一路往里,半伏着身子榻上了如安的床。
这屋中似乎什么都没有,可她却在墙壁之上,瞧见了一个小小的洞口,伸手拂过,那三角形的小孔便消失不见了。
她直愣愣地看着那光洁的墙面,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波涛汹涌,带着恐惧与震惊。
“可发现什么了?”
清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红衣转身跳下床,摆了摆手:
“这屋中,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清君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转身出了屋子。
崔珏站在屋外,揉搓着手上的一点点血迹,见红衣走出来,抬眼望去,便见她神行恍惚地撇开眼去。
“走吧,去见薄义。”
红衣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