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树原本有这么高吗？崔珏心道。
红衣见崔珏脸色渐渐有些发白，拍了拍他揽在她腰间的手。
“好了，剩下的路，咱们爬上去。”
崔珏一动不动，将红衣揽在怀中，抓住了一旁的一根粗壮的枝丫，往上轻巧一跃，便站在了枝头上。
鬼魂本就没有多少重量，二人一齐落在枝头上，这枝叶都没有颤抖半分。
崔珏速度极快，不用鬼气飞升，只凭手上的动作一路往上。
这里到底是妖界的地盘，除了有些压抑之外，倒也没有多困难。
不多时，已经可以遥遥望见树枝的顶端了，竟然是别有洞天！
穿过了重重云层，这树端之上，有一个巨大的树洞，里面布置清简，却很舒适，红衣拉着他走进了那树洞之中。
“到家了，夫君。”
崔珏一震，自然明白红衣话中之意，他往树洞的另一端望去，那端光芒万丈，云层重叠，竟然是仙界。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却觉得遥不可及，他被隔绝在外。
红衣钻进树洞之中躺下，对着崔珏招了招手：
“那时我顽劣，随时想去三界游走，便找了这三界中心之处落地为家，不曾想有一日会有这种用途，唔，我可真厉害。”
崔珏已经弯腰坐下来，他坐在树叶织成的软榻上。
树洞以东，是光芒万丈的仙界；以南，便是妖界，要望去可以瞧见山的那一端，有一篇草原；而西北边，被层层阴云遮盖住，看不见容貌，大抵是人间。
崔珏只是瞧了一眼，便回头将红衣揽入怀中：
“你倒是会挑地方。”
红衣得意洋洋：“那是自然。”
此处安静至极，飞鸟也没有一只，仿佛独立成一个世界一般，一人独居于此处，难免落寞，所以红衣当初才生了去凡间历劫之意。只因为她实在是想知道，那阴云笼罩的凡间，究竟有什么，叫雨神天天惦记。
如今与崔珏二人坐在这小小的树洞之中，却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填满了，丝毫不觉得寂寞。
“夫君，等尘埃落定，我们便来这里定居可好？”
崔珏揉了揉她的脑袋，她自然之道她在操心什么。
从前她是仙界一霸，她心中干净纯粹，没有牵挂。
可在人间走了一遭之后，她心中便多了许多牵挂，那是神仙也切不断的缘分。
如今雨神与妖界之主之间隔阂未解，顾仲依旧在病榻之上，墨书终日郁郁寡欢...就连人间那个小丫头，她心中都惦记着，这些事儿不解决，她哪儿也去不了。
她说想在此处定居，却不知道崔珏想带着她走遍三界角角落落，人间辜负她太多，他也想让她瞧瞧凡间的好。
“嗯。”
他应了一声，低下头在红衣唇角轻吻，她的唇冰凉柔软，一吻下去，便是没有尽头。
......
判君殿
从妖界被救回来之后，顾仲便一直躺在床上，从头到尾，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即便是妖界之主来过，也依旧没有起色。
他就像是变成了一具躯壳，不老不死，也没有活着。
谢必安是地府的一只幽魂，不如凡人脆弱，不需要吃喝拉撒，便没日没夜地在他床边守着。
没人知道顾仲究竟还能不能醒来，当初妖界之主来，也不过说了句尽力而为罢了。
“你不会要将我拴在你身边？整日躺着怎么行？”
谢必安握着他的手，坐在他床边，一张干净的脸颊之上，没有半点疲态。
毕竟他已经死了，就连悲伤痛苦，看上去都是面无表情。
而且他也落不下泪来，只是有些空茫。
越过死亡之后，等待着他的究竟是什么呢？
眼下看来，只有没有尽头的寂寞，若是顾仲死了，他还能找个寻死的由头，可他偏偏活着，却没有半点生息。
谢必安低下头，靠在他肩膀之上：“你饶了我吧。”
他叹。
身后的门吱呀一声，他没有回头，光听脚步声都知道是谁。
红衣走进门来，拉了把椅子在谢必安身边坐下。
“哥，嫂子不会有事的。”
她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若是从前，谢必安还会打趣，不让她胡乱叫唤，可如今，他只听见了不会有事。
这句话他不是第一次听见了，可结果呢？顾仲还是一样躺在这里，一点变化也没有！
他心中堵着一口气，不是对着红衣，而是对着自己的无能，他救不了顾仲，除了等，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出去吧，我想静静。”
语气间，带着疲态，他已经守了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若是在人间，也有一辈子了。
“哥，薄义说了，不出一个月，他就会醒，你要相信我。”
谢必安没有动，只是依旧捏着顾仲的手，在他冰凉僵硬的掌心捏了捏，唇角的弧度都没有半分变化。
红衣在他身边做了一阵，长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谢必安不信她。
只能等了，一个月之后，顾仲醒了，谢必安自然会明白的。
可惜有道说人算不如天算。
也许是因为都在人间走过一遭，这命运弄人一说，便挂在了所有人身上。
红衣几日后再来探望的时候，探了个空，屋内空空如也，无论是床榻上的顾仲，还是一直守护着的谢必安。
他们能去哪儿？
地府无一人瞧见，就好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红衣几乎是急疯了。
她找了姜文，他虽然是新官上任，但是这几日适应下来，也算对地府有了个大概的了解。
他派了所有鬼差出去探寻，而崔珏，则是将手下所有恶鬼都放了出去，一日下来，亦是毫无踪迹。
如此只能说明一点，他二人不在地府。
至于妖界，红衣央了秦汣帮忙找寻，并未惊动薄义。
再者，她实在也找不到薄义。
依秦汣所言，妖界这些日子，并没有鬼魂进入，或者说，但凭一个鬼魂，根本无法直接进入妖界。
当初妖界被薄义毁了之后，再重建，便关上了那扇门，如今除了仙人与地府鬼差，其他活物都不得进入妖界。
谢必安虽然是鬼差，可顾仲不是，顾仲不属于三界任何一界，是进不了妖界的。
谢必安不可能丢下顾仲。
“凡间？”
红衣拧着眉头问崔珏，见崔珏翻动着手中的生死簿，随后随手一抛：
“大有可能，背后恐有心怀不轨之人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