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你，我已经得到了答案。”
留下无头无尾的这么一句话，他便转身离去，甚至还颇为自嘲地笑了几声。
红衣不想与他产生过多纠葛，于是便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她与崔珏说了这事儿之后，崔珏凝眸看着她，将她拉到水镜面前。
水镜平时无用之时，便是镜子模样，将人照得清清楚楚。他低头看着红衣，道：
“不若看看，他瞧见了什么？”
镜子中，是她的脸，她的脸颊并未继承雨神的悲天悯人，而是颇为娇艳，就像是一片白莲之中一朵鲜红的曼珠沙华一般耀眼。
红衣此刻心中却是大骇，忍不住看向镜子中崔珏的眼睛，他也在看她。
想到许久之前关于妖界之主的说法，红衣心中大骇，再看着自己的脸，变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想法。
“怎么可能？”
红衣怪诞地问了一声，不知道是在问崔珏，还是在问自己。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内心的种种问题便开始疯长起来。
比如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神是谁。
比如仙界几乎没有神仙与雨神为伍。
比如雨神如此深爱凡间之人。
再比如，雨神要她小心提防妖界之主。
彼时她在仙界，还是仙界一霸，雨神又为什么要刻意提到这位从来未曾出现在她生命力的人物呢？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指向，妖界之主，可能是她的便宜爹上。
“我去问问她。”
崔珏拥住她：
“冷静点，雨神饮下孟婆汤，已经不记得身前事了。”
哦，对了，还有这一桩，有如此众多信徒的雨神，又怎么会被一个小小的孟婆暗算，那碗汤，究竟是孟婆喂的，还是她主动喝下？
混乱的思绪一下子涌上红衣的心头，红衣扶着脑袋坐下。
虽然雨神从未提起她的父神，可红衣从来以为，是父神辜负了雨神，所以她也闭口不提。
如今得知的真相可能与从前知晓的全部相悖，这叫她如何接受？
“乖，别怕。”
崔珏哄慰着她：
“这是他二人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他会伤害雨神吗？”
红衣有些茫茫然，若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当年雨神背弃了他，私逃去了仙界，便是给了他重创，而如今他归来，以他这般杀人不眨眼的态度，杀了雨神也不是不可能。
崔珏只是看着她，叹了口气：
“他不是也没伤你？”
红衣抬起头来，莫名想到妖界之主离开之前，那一声叹息。
“我要去见一眼雨神。”
...
仙界
雨神观
红衣落地的时候，便发现雨神观如今大不相同。
原本那间小小的茅舍消失不见，周围的云层聚拢过来，形成了天然的房屋模样。
门前那些凡人渴望至极的仙草仙花也被人连根拔去，种上了一些普通的花卉。在仙界福泽的呵护之下，那些花开得热闹非凡，不论季节。
红衣踏过云层所做之门，走入内部之后，发现里面另有乾坤，竟是一大片草原模样，在草原边上，有人正在牧马。
红衣飞身而去，落在她身侧。
“雨神。”
雨神原本倒坐在马背上，晃晃悠悠地看着身后的群马，听到有人唤她，转头看过来。
见到是红衣，也没有惊讶之情。
“你应该唤我一声母神。”
红衣翻了个白眼，单刀直入地问她：
“我父神是谁？”
雨神听到这个问题，微微愣了下，却是恶作剧一般地笑了：
“谁知道呢？”
一副忘却了一切的模样。
红衣将她从马上“请”了下来，到没有再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前几日我在地府，见到一位男子，他身着破蓑，面有鳞甲。不知道雨神认识不认识？”
雨神原本甩着自己的肩膀，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下意识地开口：
“地府？他死了？”
红衣心一沉，雨神这幅态度，说她与妖界之主之间没点什么，她委实不信。如今看来，她还真是有个便宜爹。
见红衣忽然沉下来的面色，雨神也意识到自己下意识暴露了些情绪，只不过她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你猜的不错，他确实是你父神。”
雨神不再说话，这观中的景致却风云变幻起来，不再是方才的辽阔草原模样，而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与一间漆黑不见手指的屋中。
于门前立着的，正是雨神，彼时她面色惶恐，心中焦虑，在门口来回走动，一眼便可以瞧出来她在等人。
雨神带着红衣跨过门槛，越过了从前的雨神，红衣望了一眼，曾经的她脸上也曾有过这样鲜活的神色呢。
左右她成为雨神之后，脸上就没带过笑了，总是悲天悯人，也总是双眼无神。
“他彼时初创人世，体力耗尽大半，我劝说不住，他便瞒着我，去造了人界最后一道关，地府。自此之后，人间无需有他，便可自主轮回，生生不息。”
门口那位雨神忽然动了，走到房屋中，打开窗前桌下的一个小暗格，从中取出一粒小小的珠子来，上面泛着淡淡的银色光芒，那珠子虽小，却蕴含了无尽的神力。
她捏着那小小的珠子，在窗边坐了一夜。
妖界之主没有回来。
雨神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人还不知道，自己腹中已经有了孩子，若是他知道，他会不会有些顾虑？
他喜欢创世，喜欢看着凡间种种，那么他有没有想过，若是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有子嗣？
他大概是没有想过的，雨神自嘲地笑了笑，服下了那珠子，便一步登天成了天上的散仙。
红衣是创世神的孩子，她还在腹中的时候，雨神便已经感觉到了她的不同。
她这一步，不仅是登天，还拥有了掌控风霜雨雪的能力。
而那份能力，从本质上来说，其实是属于红衣的，因为她与风霜雨雪同根同源。
红衣跟在雨神身后，听她平淡地讲述过去的事情，等她终于说完回过头来。
她才开口：
“孟婆汤，对你无用吧？”
雨神拂开了面前的长发，一双眼睛通透而清明：
“你以为，我没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