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有鳞甲，身着破蓑。”
雨神提到那位的时候，都是面带警惕之色，并对着红衣反复强调，若是遇到了，定要转头就走，头也不要回。
红衣那时觉得雨神太过夸张，且不说雨神有着上万年的修为，她小雨神生来便是仙身，修炼也过万年，在天上都是横着走，几乎没有那个小神敌得过她，不过妖族之人，有什么可怖？
红衣不屑的神色太过明显，雨神也无可奈何，只是摇了摇头：
“反正你二人不会相见，也罢。”
眼下这人却是踏着妖族的鲜血，一步一步走到了自己身边，要自己的命。
红衣握着手上的软鞭，心中计较这若是与他硬碰硬，胜算有几分。
当初她伤势未愈，面对陆苏的时候，尚能够操纵风霜雨雪，与他打个平手。如今眼前之人，她根本看不清他身体中蕴藏了多大的力量。
她不是没有与妖族交过手，很久以前，她从秦汣身上，便感受过妖族的力量，与其他三节不同。妖族的力量更接近自然，平和而温柔，他们可以化作万物的模样，可以在风中肆意飞行，可红衣没有见过，这般嗜血屠杀的力量。
应该说，三界之中哪一界，都没有这样不讲道理的。
“哦？你认识我？”
他一抬手，以两根手指轻松捏住红衣甩过去的软鞭，微微抬起头来。
红衣便得以瞧见他整张脸，只有右边脸上，带着鳞甲，另一边还是干净的青年模样，红衣一晃神，总觉得这张脸是在哪里瞧见过的。
在这一晃神间，她手中的软鞭便被一把扯了过去，他晃了晃那根鞭子，似乎是瞧见了鞭子中细细密密缠绕着的数根红线，眉头一挑，看着红衣的眼神便带上了一丝不悦的情绪。
“原来是仙界来的，难怪认识我，呵。”
红衣看着他，从鞭子脱手开始，她心中便已经凉透了，如今只希望在这点时间里，顾仲能跑得远一点。
“你究竟是何人？”
红衣站得笔直，无论如何，气场不能输。
只是她的脚步，却是一动不动，仿佛被地上那些枯萎的蝶族之花缠绕住了一般，沉重非常。
“我是何人，你不是知道了？小朋友，你看上去很害怕呢~”
“若是你不喜欢被打扰，驱逐我们便是，伤这些小妖作甚？他们不是你的人？”
恐惧到极致，红衣便有了破罐子破摔的觉悟，左右都是死，能拖住一会儿是一会儿。
他果然没有与红衣讲道理的打算，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往红衣身侧甩了一鞭，一只藏在草丛之中的小蝶妖惨叫一声，趴在地上不动了。
“我不喜欢别人在我的地盘上走动，尤其是天上的，看着更恶心。”
他哼了声，反手又是一鞭，这一鞭，狠狠地落在红衣身上。
她肩膀上便出现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有猩红的血液留下来，将她红色的长裙染得更鲜艳。除了方才被鞭打之时抖了抖，红衣哼都不哼一声，仿佛这一鞭落在旁人身上似的。
那人已经走到了红衣跟前，高大的身躯投下巨大的阴影，红衣抬起头才能看清他脸上的神色。他恨仙界之人？红衣未曾听雨神讲起过，从前只知道这人喜怒无常，喜欢杀戮，却不知道他与仙界有着什么样的恩怨。
“你简直蛮不讲理，面对自己的子民，也可以这样杀戮。”
红衣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有火焰要从她眼里喷出来一般，狠狠地刺激着眼前的青年。
他却忽然笑了，微微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
“你以为，他能跑？”
红衣站在他面前就如同一个透明的人一般，心中所想，他全都看在眼里，听他这么说，一直坚持着的红衣也忍不住往顾仲站着的方向望去，他不在。
可为何心中如此不安？
“你在找他吗？”
他伸出手掌，在红衣面前临空一抓，周围的空气忽然都安静了下来，红衣不敢闭上眼睛，于是下一秒，满身是血的顾仲便被他拎着背脊抓到了手中，嫌弃很脏似的，他随手将顾仲丢在了地上。
从头到尾，顾仲一声都没有坑。
“顾仲！！！”
红衣见到顾仲的时候，心脏就仿佛被揪了起来一般，悬在半空中，酸涩，疼痛，那些伤痕仿佛是落在她自己身上一般。这一声唤中带着浓重的悲伤与痛苦，明明方才鞭子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跟个没事儿人似的。
红衣抱着顾仲，将他翻过身来，他如今已经是在昏迷之中，发丝散乱地落在脸颊之上，上面粘着的血液已经凝固。
他身上的伤痕没有愈合。
她心中原本残存的一点点侥幸仿佛被一盆水浇灭了。
红衣在自己心口划了一刀，将血喂到他口中，他却没有如从前一般咽下，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安静地昏睡着，身躯冰凉的没有一丝温度。
她抱着顾仲有些无措，若是谢必安回来了，她如何交代？
于是她茫茫然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站着的人影。
“放过他，我怎么样都行。”
他像是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一般，鞭子折成短截捏在手中，抵在红衣额头上。
“放心，你马上就下去陪他了。”
红衣紧了紧抱着顾仲的手，她已经许久没有这种荒诞的紧张感了，她与眼前之人的差距太过悬殊，方才瞧见他的第一眼，就该带着顾仲跑了的。
只不过想这些也没用，想必就算她这么做了，也难逃一死。
“没想到最后，我与你死于一处，嫂子。”
红衣苦涩地笑着，弯下腰，埋首在顾仲冰凉的脖颈间，等着他的最后一招。
崔珏，再见了，红衣心道。
周围忽然被阴冷的杀气包围，红衣闭上了眼睛，脑海里浮现起崔珏的模样，她若是死了，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地府再来一遭？
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只是凌厉的鞭响确实是就在耳边。
红衣抬起头，便瞧见一灰衣男子半跪在自己身前，生生接住了那致命一鞭。
是多日不见的秦汣。
“大人，您总算是醒了。”
他跪下身来，一条手臂无力的垂在身侧，想必是已经断了。
“你跟她很熟？”
他冷眼过来，话中十足的不快，红衣相信，他对秦汣同样产生了杀心。
“您沉睡之前寻找的那人，我已经有线索了。”
“哦？带我去。”
他将手中的鞭子一扔，像是忽然失了所有兴趣一般，投来一个不屑的眼神，转身离开。
她仍是紧张地盯着那人，用微微颤抖的手掌捡回那根软鞭，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的阴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