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鲶在水箱里转悠了两圈，算是熟悉了环境。它应该是“醒悟”过来了，发现自己仍然受困于人。开始变得急躁起来。
大尾巴摇动得更有力，水箱内波浪翻腾，不时有水柱溅起老高。末了，巨鲶似乎感觉到什么，低头朝下看去。
观众凝神观看，知道好戏即将开始了。
巨鲶侧过头去，碗大的鱼目映照出一个身影。
莫一哥短衫短裤，闭口眯眼，站立于水底，因为屏蔽了呼吸，胸膛不见起伏。
从水面漫过莫一哥的鼻子，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几分钟，他依然面色如常，可见其闭气的功夫了得。
巨鲶一摆尾，朝莫一哥游去。长鞭般的触须，甩动，笼罩向侧下方。
它的头很大，双目分于两侧，嘴巴正对的前方，反而成了视觉盲区。不过，触须的功能，完美填补了这个缺点。
大嘴巴张合，水流被吸进去，从两边的腮喷出，发出哗哗流水声。触须甩动，将鱼头前方区域封锁，不给猎物逃逸的机会。
双方距离渐渐拉近，莫一哥双眼缓缓张开，即使在水中，也闪烁着精光。
触须离他近在咫尺时，脚步轻移，身形如鱼儿般，灵活游动，钻到巨鲶腹部，与之同向同步游动。
“小子，看准了没。遇到这种大鱼，不能慌，要先避到它的盲区里，然后再寻找机会出击，贸然冲上去，跟水中的大家伙拼命，就等于找死。”叶潭旁边，那位渔民给他的儿子讲解，道。
“嗯。我知道了父亲。”儿子应答，眼睛紧紧盯着水箱里的一人一鱼，不想错过任何细节。
“嗖。”莫一哥身形灵活，从鱼腹钻到巨鲶鱼身上方，身体与后者保持平行，距离很近。
巨鲶左右侧头，视野当中，那人影竟然消失了，触须搅动，也没传回任何信息。它更加急躁起来，巨大头颅上下乱撞，可是折腾了很久，依然找不到猎物踪影。
莫一哥手脚划动，渐渐远离巨鲶，走出了它的盲区。
“哗。”巨鲶摆动间，发现了猎物，身形一震，迅速调整方向，飙向莫一哥。
莫一哥水下功夫极为了得，只等巨鲶撞到跟前，身形扭转，又窜到了巨鲶上方。
大家伙再次失去猎物，焦躁起来，在水箱内快速游动，四下寻找。莫一哥与它同步而行，始终呆在它的盲区当中。
观众们静静看着，尤其是渔民子弟们，认真记下莫一哥闪避时，每一个身形动作。
杀头鱼，相对于叶潭这样的真正观众来说，只是热闹，莫一哥有精彩表现时，忍不住喝彩一声。
但是对于渔民来说，是技艺传承，是谋生、保命的重要手段。
莫一哥继续与巨鲶纠缠，从巨鲶的各个方位，闪避开它的攻击，展示了不同情况下，闪躲的技巧和方法。
其实说莫一哥在戏耍巨鲶更贴切。自始至终，他没有催动真气，完全靠出色的水性及对巨鲶习性的了解，进行避让、纠缠。
“他的身法武技很好，是长年累月在水里修炼出来的。”连启铧都忍不住赞叹道。
叶潭心里嘟囔：“人家那不叫修炼。莫一哥应该是出身渔民，一身水下功夫，是在一次次追逐鱼获，或者在大鱼口下逃生中练出来的。”
莫一哥显然很喜欢在水中的感觉，尤其将一条千斤巨鲶戏弄于股掌之中，令他更加自豪得意，脸上自然而然显现一股气势，那是在自己所在领域称王称霸者才有的气势。
傲然自信代替了苦瓜脸，莫一哥变换了游戏方式，每每等巨鲶离得非常近时，才做出应对，进行闪避。
一次次惊险刺激情境，引爆全场，赢得更响亮的欢呼喝彩掌声。
巨鲶使出浑身解数，可是仍拿面前的猎物没办法，渐渐气势堕了下去，动作也没那么灵活有力了。
莫一哥这才刚刚热身，见巨鲶打算放弃，于是更加接近它的大嘴巴，或者拍打一下它的大尾巴，进行挑衅。
巨鲶也发了狠，拼了命横冲直撞。这次，猎物再次在正前方视觉盲区消失，巨鲶以为对方又会从上方或下方逃窜了。然而，这时它的触须却传来了触感。
敏锐的触感，告诉巨鲶，猎物就在正前方。大尾巴甩动，一两米距离瞬息缩短为零。
大嘴巴张开，巨鲶前面甚至出现了一个旋涡。
面对如同黑洞般的大嘴直扑而来，莫一哥处之等闲，在其临近跟前时，双掌分别按住巨鲶上下额，用力一压，咔嚓，大嘴瞬间咬合。
“哦。”
观众们惊呼，巨大的嘴巴，张大时能把一个成人囫囵吞下去，却被莫一哥双掌压住，愣是无法再次张开。
“小子看了。这些大家伙的咬合力很大，但是张开嘴巴的力气却不大。”叶潭旁边渔民讲解道。
“嗯。知道了父亲。一定要在被它咬上之前，将它的嘴巴压住。”小伙子悟性不错，将见解说了出来。
“叮叮叮……”
天井三层，响起钟声，声音急促，看样子敲钟的人有点不耐烦了。
“哦……”底层的观众，发出惋惜声，知道好戏要结束了。
水中，莫一哥听到钟声，身形一滞，自信、王者气势消散，变回了苦瓜脸。他双掌压住巨鲶的嘴巴，身形窜动，上了大鱼后背，双腿如铁箍，紧紧钳在鱼头与鱼身相连的位置。
“哗。”巨鲶被人骑在了身上，发起飙来，大尾巴摆动，快速游动起来，引得水浪翻腾，整个大水箱的水，如同沸腾了一般。
莫一哥稳稳坐在巨鲶后背，如同威风凛凛的骑士。他缓缓抽出腰间的屠鲸刀，对准鱼头中央偏后之处。
“咔嚓。”尖锐锋利的屠鲸刀直接没入鱼头当中。
“哗啦。”巨鲶急剧挣扎，窜出水面，直冲天井上空，竟达三层之高。
莫一哥手中利刃划圆，直接在鱼头上方剖开了个洞来，左手从骨洞中一掏，抄出一团白糊糊的东西——应该是鱼脑。
轰。巨鲶庞大身躯在空中便失去了生机，直挺挺跌回水中。再看那莫一哥，不知何时，已经跃到了天井三层，一手血淋淋的屠鲸刀，一手白糊糊的鱼脑，绷着苦瓜脸，站立在看台边沿，往底下面看。
“好。”观众们再次喝彩，欢呼。
“小鱼，将头鱼分与乡亲们。”莫一哥开口说道。声音铿锵有力，隐隐有波涛拍岸之音，不过，说得比较慢，显然平时比较少说话。
“好。啪啪啪……”渔民们鼓掌欢呼，“谢谢莫行主。”
看到莫一哥的言行神态，叶潭心中无奈叹息，看来汀鱼城之行又得失望了。按前者这样的性格，不可能私藏旺财的能源构件离开南山。
“没事，当来看了一回热闹。反正师姐忍受不住汀鱼城的鱼腥味，不如早点离开算了。”叶潭心中思忖。
叶潭正想拉着启铧往外挤，可是别的观众都没有动，显然还有热闹可以看，于是打消了马上离开的念头。
大水箱里的水位迅速下降，不一会儿，便排光了里面的水。巨鲶庞大的身躯，静静躺在天井中央，除了鱼头上开了一个洞外，再没其他创伤，卖相还不错。
观众们，尤其是当中的渔民，个个伸长脖子，好像有礼物派送一般。
“嘻嘻，吃了头鱼肉，下半年必定收成更好。”叶潭旁边那位渔民笑道。
“以往，头鱼肉都是拍卖的，一斤就得十多金币，都抵得上我一个月的收入了。”先前说过话的观众甲说道。
“也就莫行主能够这样做，将头鱼的肉免费分发给大家。虽然每人只能得到一点点，但是沾沾味道，也是好的。”观众丙道。
“叶潭我们走吧。”启铧拉拉叶潭衣袖道，之前人鱼相斗的表演，她还有一些兴致。
现在小民们往前拥挤，等候分鱼肉，乱糟糟的，她不太愿意继续呆在这里了。
叶潭依言往外退，汀鱼城的乡亲去领头鱼肉，有祈求好收成寓意，这样的热闹，他一个外地人就没什么好凑的了。
“好。莫小鱼好功夫。”
叶潭两人刚刚退出观众圈，里面又传出喝彩声。
“什么情况？分个鱼肉罢了，用不着嗨成这样吧？”叶潭转头往天井看，巨鲶被索钩挂住莫一哥剖开的脑洞，吊了起来。
鱼身不断晃动，排队等候分鱼肉的队伍迅速移动，然后不断有人捧着一块鱼肉，心满意足往外走。
“这么快？”叶潭错愕，看着乡亲们手上的鱼肉，每块都方方正正，不说大小相同，但也差不多，显然分割鱼肉的人，手法高明、刀功纯熟。
“去看看。”叶潭折返回去。
启铧摇摇头，无奈跟上。
巨鲶被垂直吊起，莫小鱼双手握刀，手腕翻飞，一块块鱼肉从鱼身掉落，顺着预先布置好的滑槽滑到天井边沿，排队领鱼肉的乡亲们，从那经过，一人拿一块便转出去。
莫小鱼的刀很快，下手极准，简直堪比机械化操作，将鱼肉等分切下，却没有割到巨鲶的主骨。
同样是用刀的，叶潭知道莫小鱼这一手，至少练了十多年。朔月刀刁钻莫测，后者的刀法却是不同的路数。
莫小鱼的刀法讲究一个快字，手臂施展的幅度不大，却能在极短时间内准确命中目标，只是一晃手间，已经使出了三刀，削、刺、挑，一块完整的鱼肉从鱼身掉落。
叶潭毫不怀疑，与莫小鱼交手的人，一个不留神，被对方割走一块肉都不知道。
“真没想到，市井当中，也有如此高明的刀法。”启铧赞叹道。
“呵呵，高手在民间。”叶潭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