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一提起这个，颜小念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西宸却是一边刷刷写菜单，一边头都不抬的说道：“还能是因为什么，跟我们报社一实习生掐架，被我们总编发配过来的呗。你别看她文文静静的，其实挺凶的。跟我们总编叫板，都不带让份儿的。”
“真的？”秦泽没想到颜小念竟然是这么个性格，目光惊讶，语气里也满是意外。
颜小念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横了顾西宸一眼之后，看着他反问道：“那秦先生呢，又是怎么接触到文物修复师这一行的呢？”
“我啊”，一提起自己的事儿，秦泽立马变得腼腆了不少。把手里的茶杯慢慢转了两圈儿之后，才低低说道：“从美院毕业以后，不大适应广告公司的快节奏和尔虞我诈。正好有个朋友的老爸，在博物馆上班，说左老那儿缺个助手，我就过来了。没想到这一干，就是六年。”
“六年……”陆庭深应该也是六年，颜小念心脏一扯，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瞬间握紧了拳头：“那一定学到了不少手艺，也吃了不少苦吧？”
“那是当然”，秦泽默默点头：“干我们这行儿，与其说是和人较劲儿、和东西较劲儿，不如说是和自己较劲儿。得能静下心，坐得下来才行。如果一直浮浮躁躁，那这活儿没法干，就是想学东西，也学不进去。举个简单例子吧，我们修复一张画，前前后后差不多得经历三十多个步骤。画上有断痕，我们光把很薄的宣纸裁成一到两毫米宽的面条儿，往上粘贴，就得弄个一两个月。有些损毁严重的，几乎都得有上万条，真是一点儿都不夸张。有时候，等干完活，眼睛都不好使了。”
“这么辛苦？”
“可不是”，秦泽自嘲一笑：“我们这一行，就是表面上看起来光鲜亮丽，实际上，并没有别人想象的那么滋润。一个月正正经经下来，赚不了多少钱的。像我，一个月一万块，已经是极限了。这点儿工资在上淮，其实也就属于中等水平。用我女朋友的话说，以后要是结婚了，有了孩子，想出去旅旅游，放松放松，都得好好琢磨琢磨。不过我这还算是比较不错的，至少接的都是商业修复。如果在博物馆上班的话，一个月也就六七千，比我还不如。”
说到这儿，他语气有点儿哀伤：“你知道我师傅，当年为什么会从上淮博物馆出来，开这个工作室吗？”
“为什么？”颜小念闻言，突然想起左倾桦说他自己和古董商没什么不同，都是商人的话，眉头一蹙，隐隐觉得肯定不会是一个愉快的故事。
果然，下一秒就听秦泽叹着气说道：“因为师母在零八年的时候得了尿毒症，必须换肾，急需用钱。可是我师傅在博物馆干了将近一辈子，手头里怎么也凑不齐那么多费用。虽然馆内的同事都很热心，捐款的捐款，慰问的慰问，但是手术成功以后，还有一系列后续治疗，需要花钱。师傅实在没办法，只好下海了。”
“颜小姐”，他目光落在颜小念身上，看起来有些忧伤和无可奈何：“你才入这个圈子没多久，不知道我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老人家，真是除了修复东西之外，什么都不看重。可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得不为了钱，下海了。从一心一意搞研究，变成了搞商业。不用我多说，你也应该能猜到，这里面有多少心酸和无奈。”
“我能猜到，也能理解。”虽然不怎么了解文物修复师这一行，但是怎么说也是和他们文物保护部属于同一范畴的，想想他们部门的情况，就不难理解了。颜小念点点头，有些唏嘘：“重视和关注这一块的人少，所以才会这样。恐怕只有等这个行业和这一版块被大家重视起来，才能变好。”
“是这么个理儿，不过想要得到重视，并不容易。你知道我师傅，为什么会拒绝你们的采访吗？”
“……左老之前大致说了一下原因。”
秦泽点头：“我当时也在附近，也听到我师傅是怎么说的了。不过，其实还有另一个比较直接的原因，我师傅没跟你们说。”
“比较直接的原因？”
“嗯。其实除了你们之外，前几年也曾经有报社来我们这儿做采访。那一次规模搞得也挺大，也挺隆重的，还上了电视。可是后来，报道结束，一切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难怪……”颜小念恍然：“左老说这事儿就跟转陀螺一样，转了一圈儿，又会回到原点。还不如把精力放在修东西上，看来是觉得采访和报道，对文物修复事业，没什么太大的用处吧。”
“嗯。”秦泽不加掩饰的点头：“我们这一行没法大规模的教学，想要把手艺传承下去，只能一个师傅带一两个徒弟，手把手地教，收徒实在困难。愿意学的熬不住，熬得住的嫌赚的少。来来往往，就跟走马灯似的。那次的采访和报道结束以后，整个东南地区都知道师傅这儿缺徒弟，前前后后报名了一万多人，想要应聘。可实际上，最后留下来的，也就几个。不光师傅觉得采访和报道没用，就连我也心灰意冷了。这个东西，真不是仅凭一个人、两个人的能力，就能改变得了的。所以说，不是我们不愿意接受采访，真是采访了，也没有什么用。就算你们文博周刊，因为我们接受采访，售卖额增加了。那也只是暂时，从长远角度看，无论是你们、还是我们，做的都属于受众很小的那一类工作。熬得住就稳了，熬不住就垮了。”
话音落下，整个包房都有些沉默。
颜小念在这些话和这些现状心乱的时候，不禁又想起了陆庭深。
他也是做文物修复的，对这些又是怎么想的呢？
正在走神儿，秦泽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间响了起来。他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很快接起。
“庭深啊，我现在没在工作室，在外面跟上淮日报的两个记者吃饭呢，你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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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重新上线啦，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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