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见惯了无数的珍宝，左倾桦面对这些古字画的时候，依旧带着珍重敬畏的态度，就像是对待自己年幼的孩子一样，小心翼翼的从盒子里拿出来，轻手轻脚的在眼前徐徐展开。
老人看起来不甚灵活的手指，真正活动起来的时候，有着让人惊讶的敏捷和恰到好处的力道。
“全篇工楷，扁方为形，圆笔点画，是弘一大师四十至四十五岁前后的楷书特征，原迹。”
行家不愧为行家，只细细看了几眼，就迅速得出了结论。跟颜小念印象中那些拿着字画反复比对、反复考证才能得出鉴别结果的学究样儿不同，整个过程加起来也不过几分钟的时间，看起来极其潇洒帅气。短短一句话，听起来特别的有含金量。
只是这潇洒帅气和含金量的背后，究竟藏着多少年的付出和汗水，以及潜心研究才累积而成的经验，就不得而知了。
颜小念从旁看着，不由得想起之前还不知道陆庭深就是Arthur的时候，顾西宸跟她讲的那个从“土疙瘩”里分辨陶瓷的故事。
当时她虽然感叹，却也只是单纯的佩服，并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这么清晰、这么深刻的体会到那个故事里真正隐含的重量。
她与陆庭深分离的那六年间，陆庭深在这样的工作环境下，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现在这个让业内人士都刮目相看的位置上的，又付出了多少的艰辛，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特别的窝心。
也正是因为这样，见左倾桦把字帖卷好，放进盒子里，重新递给她的时候，她双手接过，同时发自内心的说道：“谢谢左老，您真不愧是这一块儿的行家。我们不懂行的人花多长时间都没能知道是真是赝的东西，到您这儿一下子就鉴别出来了。”
左倾桦闻言，却只是很谦虚的一笑，表情云淡风轻，没什么起伏。
“没什么可谢的，靠这门儿手艺吃饭，自然得明白点儿东西，不能怠慢了它。更何况，你这幅字就算不是我看，就算送到别的师傅那儿，其实也不用费什么过多的心思。毕竟，经诗雅苑鉴别过的东西，甚少有误。有他们那儿的师傅分析鉴定后，专门写的手札，就更错不了了。”
诗雅苑？
虽然被孙延宁调入文物保护部也不过才两天的时间，颜小念对于文博这方面了解的东西知之甚少。但是，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上淮人，诗雅苑这块儿响当当的招牌，她不可能没听说过。
那儿不仅是锦堂路上最大的一家典当行，也是整个上淮市最大的。
刚刚左老那番话的意思是，这幅字以前就曾经在诗雅苑鉴定过？
那不就等于明明知道这东西是真迹，结果又跑左老这儿鉴定了一次，做了遍无用功？
低头打开盛放字帖的盒子，她果然在里面看到了一张大约两指宽的手札，贴在盒盖内侧的边缘。上面全是蝇头小楷，写的大约是这幅字的鉴定分析和文化价值，不仔细看，还真就不容易注意到。
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她并不知道顾西宸专门带了一幅字做引子，借此缩短和左老的距离。刚刚在楼下，被小姑娘问话的时候忽然听说，也就顺水推舟了，并没有亲自打开盒子，好好看看。
这会儿突然被人家指出来，她不禁觉得有些尴尬，下意识斜着杏眼，扫了眼身旁的顾西宸。
顾西宸接到她的眼神，也是一脸心虚和无语。
今儿早上偷偷溜进自家老爷子书房的时候，比较匆忙。到那儿拿了东西就赶紧出来了，生怕老爷子发现他的宝贝又不见了。
这一路上又是吃东西，又是和颜小念耍贫的，他也就没细看，全然忘了老爷子搞到好东西，就喜欢去诗雅苑找人聊聊的癖好了。
这会儿被颜小念的目光针扎似的盯着，他握拳轻咳一声之后，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讪讪的解释道：“那什么，我家老头儿最近去诗雅苑去的太频繁，商人重利，我怕那儿的师傅跟他混熟了以后，跟人合伙儿拿假的东西糊弄他，就上您这儿来讨教讨教。既然没错儿，那就证明那人人品还行，可以让我家老头儿继续去了。”
话是这么说，解释的也挺顺溜。可是懂行的人都知道，诗雅苑的师傅，向来以严谨着称，拿赝品跟人合伙招摇撞骗着什么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人家那牌子，也不可能在上淮一直享誉这么多年了。
顾西宸这一席话，蒙蒙颜小念这种新上路的小司机倒是行，到左倾桦那儿可就不好使了。
老人眉眼一垂，虽然没有直接拆穿他，却也是斩钉截铁的开口送客了。
“既然东西已经看过了，那就麻烦二位请吧。你们也看到我手上这一堆活儿了，就不耽误各自的时间了。”
“左老……”好不容易见了面，正事儿还一句没提呢，就这么被撵人了，顾西宸怎么能甘心，把颜小念小心翼翼递过去的盒子随手往背包里一扔，扯着有些僵硬的笑脸凑到了左倾桦身边，努力跨越面对长辈时的心理障碍：“您别急着赶我们走啊，咱们见面还没到五分钟的时间呢，再聊聊呗。您别看我和这丫头年轻，但是对您这一行特别感兴趣。您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事儿，给我们讲讲呗？我瞅着您这年龄跟我爷爷差不多大，感觉看起来特别亲切。我爷爷平时就特别喜欢给我讲故事……”
“顾先生”，左倾桦估计是有些不耐烦了，但是良好的修养让他维持了一惯的风度，脸上依旧温和有礼：“你爷爷可能比较喜欢给别人讲故事，但我不一样，我这个人话比较少，不大喜欢跟人聊天，尤其不怎么喜欢跟不熟的人聊天。所以，我看您和这位姑娘还是尽快离开吧。如果想要了解我们这一行，去诗雅苑那边，其实也差不多，我想他们那儿更有时间和精力接待你们。”
“诗雅苑？那怎么能一样呢，那边都是专门买卖典当古董的人，您这边除了给鉴定，还给修复……”
“但是我们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不同，我和他们一样，都是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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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章可能在事业线上着墨过多，不过，很快男主就会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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